可可和男友大隆的争吵,爆发之突然像是一颗原子弹。
起先,是大隆在抱怨自己的公司生意不景气,工资不升反降,各种奖金福利也像是缩水的劣质羊毛衫,整个行业也看不出什么前景,每天说是去上班,无非是混吃等死打发时间而已。
等大隆抱怨完,可可说,“要不你辞职吧,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等过了年再找新工作。”
本来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大隆却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工资低是吧?”
可可是个大大咧咧惯了的姑娘,丝毫没有注意到大隆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依旧笑嘻嘻的,“你要是现在辞职的话,还能在家打扫一下卫生,今年咱们就不用请阿姨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大隆咬牙切齿的打断,“你就看不起我是吧,我做人性价比没你高,就活该在家干家务做饭洗衣服是不是?”
可可被问的愣在当场,“是你自己说上班烦的,我只不过是想你辞职了之后有时间整理进修一下,跟做人的性价比有什么关系?”
我们一桌人又拉又劝又打岔,好歹终止了两人的争吵,饭局结束后可可先回家,大隆长叹一声,“我也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我一个大男人,给不了她香车宝马就不说了,工资再没她高,还能过嘛。”
他又说“不行,我一定不能输给她,我要不下班跑个优步算了,工资加上外快,应该就跟她差不多。”
我在一旁听的失笑,“你是觉得可可跟你在一起就是图钱吗?”
他果断摇摇头。
“那她都不在乎你挣得有没有她多,你又何必如此介意呢?”
大隆想了想,说,“她觉得没什么,可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我就是受不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收入比她低,在家说话都没有底气...”
我简直要为他重度直男癌的观点默哀一分钟了。
我们常常以为“吃软饭”就意味着怯懦,而李银河却说,“只有有底气的男人才敢吃软饭”,究其原因,不过是一个人最难做到的,其实并不是对他人,而是对自己的不卑不亢。
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几乎都一样,而往往是处于落魄之时,才能够最好的了解一个人。
凭借《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李安,曾被太太林惠嘉养了六年,六年中,一家人只靠林惠嘉的薪金度日,而李安则安心在家做“家庭主夫”,包揽所有家务,负责买菜做饭带孩子,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同时,他也在进行大量的阅读,看片,埋头写剧本。
李安获奖之后,林惠嘉接受采访,“你是如何顶住中国传统社会的压力,可以接受李安不工作的?”
林惠嘉回答:“这也多亏了李安,可以接受自己的不工作。”
坦然接受自己的落魄,才能顺利度过低潮,将精力和动力用于提升自己突破困境,而不是用于无聊的疑神疑鬼和无事生非。
李安和林惠嘉的相处之道正是如此,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屈居”在家而心生愤懑找茬挑事,相反,每到傍晚做完晚饭后,他就和儿子一起兴奋地等待“英勇的猎人妈妈带着猎物回家”,常常令林惠嘉觉得很温馨很感动。
我想,李安大概就是那个很懂爱的人,他确信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不以工作为基础,也不因金钱而转移。他相信爱是比“性价比”更复杂的概念,他可以相信自己,因而可以相信爱情。
谈钱见爱品,不仅仅是在买买买的时候,不仅仅是在他有一百愿意给你花一块还是九十九块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在一个人看上去处于劣势的时候,他是否还有勇气和信心,去相信爱。
跟有没有人愿意给予爱无关,而是面对这样的给予,是否依然敢不卑不亢的接受。
我特别喜欢马薇薇在微博上夸奖老公周玄毅的几句话----
这是我不大用费心夸奖的男人,我不用夸赞他的工作,反正他看的书我一本都不懂,我不用肯定他的才华,反正哲学本身并不是一门需要外在肯定的学问,我大声而放肆的讲着笑话,他狂笑出声。
他没有跟我说过他的强大,带着不需要论证的傲慢。
这是一个男人争先恐后要证明自己强于女人,至少,只要强于自己女人的时代,带着一种“狼看着兔子长出獠牙”的惶恐,而终于有人平静蹲坐在我的身边,用一种你我并不彼此为食的姿态。
傲慢到极处,带着漫不经心的谦卑,平衡成了一种平等。
谈爱很容易,谈钱也很容易,但最难的,是一个人的自我观。
如何平衡外界的评价和自我的认知,如何看待爱与金钱的关系,如何在落魄时保留适度的自信,却又不被脆弱的自尊包裹成一个易爆的气球。
有时候接受善意,比付出更加困难,因为那意味着一个人需要脱去他所有的光环,以他本身的样子所在。
敢于爱者为勇,而懂得爱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