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路边的小摊挡会摆一种巨大的铜壶,壶外包裏着一层薄棉絮,应该是保温的,递上一角钱,摊主就一只手托只大碗,另一只手将铜壶倾斜,铜壶里满溢着香气的、热腾腾的土灰色的糊糊就慢慢流入碗中。这时,我总是在心里默念:倒多些,再倒多些。老练的店主总会在糊楜装满三分之二处收手,偶尔哪天高兴,也许就来个满碗的。这种香气扑鼻的糊糊,是我最喜欢的早餐-油茶。所谓油茶,是先将面粉炒熟炒成麦黄色,也就是炒面,再将花生米、芝麻、核桃仁、杏仁等炒熟压碎,炒时如用牛油会更香,将炒面和压碎的辅料一起放入沸水中熬成糊状就是油茶了。那时,离小学校门不远处就有个油茶摊子,摊主是个老大爷,他家的油茶特别浓稠,也特别香。摊子从早晨支到中午收档,每次走到摊前,我总是抵挡不住那浓浓的油茶香,经常为了喝油茶故意不在家吃早餐。一碗油茶,再在旁边的烧饼摊子来只刚从土炉子里烤好的金黄的烧饼,这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早餐。
慢慢地,路边的油茶摊子消失了,想喝油茶,要么去饭馆,但饭馆的油茶总是太稀,也不够香。要么买成包配好的油茶粉,但工业流水线上出来的食材,总不是那个味道。或者可以自己做,但我这种懒人,制做工序稍复杂就忘而却步了。所以,如今油茶成了我儿时的记忆,儿时的味道。
烧烤,当然是那种最原始、最筒单的炭火架子,冒着热气,窜着焦炭的烟气,混合着烤熟的肉香和孜然的香气,羊肉一定北方的大串的羊肉,这样的烤串儿,是我从小到大的至爱。小时卖烤串儿的常是新疆人,边烤边吆喝,吆喝声还真如小品里演的那样,有节奏,有韵律。那时既便没钱吃,经过烤串推子,也会站那儿看上很久,闻着羊肉的香气,听着维族大族如唱歌般的叫卖声。那时常常梦想着,如果哪天可以敞开肚皮吃羊肉串吃到撑,该有多好啊!后来等生活条件好了,才发现这是个如此容易实现的吃货的梦想。吃烧烤一定要露天的路边摊子才有味道。夜色下,三五好友,围着小桌条凳坐下,啤酒、各种烤串摆满桌子,卸下白天里的装模作样,矫柔造作,大口吃肉,大杯喝酒,大声畅聊。南方的烧烤摊子还斯文些,喝酒、吃肉尚有些节制。而夏夜的北方的烧烤摊子,那个豪气冲天的劲头,啤酒是成箱上的,吃喝到兴头上脱掉上衣光了膀子,直喝到晕头转向、东倒西歪,不放倒几个绝不收摊。也许你嫌它太吵太过,但是我每次回到北方家乡,友人相聚,酒楼里的精致菜肴总觉少点什么,那华丽的装璜下只适合客套寒暄,常常是几个至交好友又转场至路边烧烤,叙友情、话当年才真正开场。在我看来,烧烤摊,就是臭味相投的好友的最佳聚会处,摘下面具,卸掉伪装,不用顾及吃相,酒到微醺处勾肩搭背,相互倒出些掏心窝子的话来。
大学时,下了晚自习,常常几个同学凑钱去到校门口吃麻辣烫,那时的麻辣烫,真是麻得找不到嘴唇,辣得鼻涕眼泪一把,强烈的味蕾刺激伴随着青春飞扬的日子。麻辣是一种让人上瘾的味道,也是隔着三五百米都能嗅到的味道,更是一旦爱上就不离不弃的味道。如今,麻辣烫似乎成了遍布全国各地大街小巷的美食,简直是造福我这种对麻辣烫上瘾的吃货。现在的麻辣烫,不像当年那样味道刺激,尤其是到了南方,为了迎合这里的口味,更是温和许多。不过聊胜于无,隔三差五,总去吃上一顿。特别是如果出游趟国外,回到国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麻辣烫,让寡淡多日的味蕾过把瘾。
对于吃货来说,最爱的街头美食可以列出个长长的单子。它伴着我们琐碎而庸常的日子,有些留在了记忆里,有些陪着我们成长、变老,它是味觉的享受,更是精神上的慰藉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