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掌握了虚构故事的技能后,生产力虽然得到大幅提高,可个人幸福指数却并没有增长。我们虽然靠着讲故事和吃遍八方的嘴,灭绝了大部分哺乳动物。可当偶然发现小麦种植的秘密后,我们这群四处游荡的盲流也终于躺倒在了自己的故事下,从此踏入牺牲“现在”追求“未来”的无止境循环中。
人类为什么要放弃无拘无束的采集生活,而选择更加耗时辛苦的农耕文明呢?除了需要更多的食物复制DNA外,我们的祖先在心理上恐怕和现代人并无二致,那就是缺乏安全感。采集生活虽然劳动时间少,可在产出上并不稳定。抛开自然灾害因素,在农耕文明里我们种下一粒种子,明年就能收获几倍的粮食。这种可预期的投入产出所带来的安全感,足以让人类牺牲眼下追求未来。
当然,选择进入农耕文明也与我们编故事的习惯有关。刚开始我们向他人虚构故事谋求合作。慢慢地,连我们自己都相信了画出来的大饼。
可仔细想想,无论是狩猎采集还是农业耕种,主要还是靠天吃饭。区别就在于,过去我们说走就走;现在,说走还真就走不了了。不仅走不了,还得原地面对饥荒、瘟疫等灾难。而农耕文明带来的保守文化,至今都根植在我们内心深处。不管在现代文明里有多少人冲入北上广和新兴产业,体制内的工作仍被大家趋之若鹜。
而现在的我们也并没有比祖先聪明多少。我们今天为遥不可及的美好愿景,甘愿被房贷车贷所累,恰如祖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样。对“未来”的期盼无疑是我们给自己编造的最好的故事。这不仅是每个时代最大的IP,也是最容易上瘾的“精神鸦片”。
可毕竟故事是我们自己虚构的,即便再怎么坚称它的客观存在和必然性,内心中还是充满不安,而这些也正是我们焦虑的源头。
所谓焦虑往往不会发生在一穷二白的人身上。自从进入农业文明,粮食、家畜和房屋都成了我们无法移动的财物,为此我们不仅得守在原地,还要为持续和更多地拥有它们进行各种谋划,这才产生了焦虑。所以我们一直在追求的“财务自由”,其实是个悖论。鉴于“未来”的不可知和不稳定性,无论多少财物都无法保证实现这一点。反而是,财务越少越自由。
可我们不会这样想,我们总要在不确定中寻求确定。如果“未来”不确定,那我们就增加当下的砝码,因为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正如我们相信投资会获得收益,美容能恢复青春,保健品可以延年益寿,以及结婚生子可以老有所依。其实从没人能保证这些许诺一定会得到兑现,这只是对“未来”无计可施的我们能给予自己的心理安慰。可正是对这些虚构故事的确信,指引着人类世世代代为它而放弃当下的幸福。即便明日也是今日的未来,而今日恰是昨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