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说他生活在这里,却从来不属于这里,不停漂泊才是他这一辈子注定要去做的事,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能笑着摇摇头,盯着他黝黑深邃的眼眸,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还能见到你吗?”西蒙回过头抿着嘴,眼角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应该会吧,我想再遇到你。”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现在我只想多看两眼他夕阳下愈拉愈长的背影。
噩梦和美梦
西蒙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记得做梦这件事,只是有一天清晨醒来,西蒙意识到自己脑袋里多出了一些似曾相识不属于现实的记忆,像新娘粉红色的头纱轻轻地盖在了他的头上。
西蒙做过许许多多的梦,最近的一个梦里,西蒙不叫西蒙,他有一个新的名字:费尔。西蒙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名字特别像英文单词fail,他有点不高兴了。在这个不开心的梦里,西蒙是一只藏身狼群的野狗,被狼群遗弃的时候,西蒙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大概见不到明天温暖的太阳了。“既然见不到了,现在就多看几眼吧。”于是西蒙走路的时候一直盯着天上的太阳看,一路走一路看,从东到西,看着太阳的尾巴也藏在了地平线后面。
第二天,西蒙还是见到了太阳,事实上,后来的后来,他还见过很多次太阳,太阳每天都不一样,藏在炽热光焰后面的太阳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于是每天的阳光也越来越苍白,西蒙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别人,可现在他只是一个人。
很多很多年后,西蒙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我,我仰起脸对着太阳,明晃晃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看着西蒙脸上挂着的希冀,我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就让这个美梦掩盖从前的噩梦吧,我想再看看西蒙脸上的笑容。”
白雪公主才不是漂亮的公主
西蒙轻轻放下手中的《安徒生童话》,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开始对着天花板想象心目中白雪公主的模样:她该有一头靓丽微微卷起的秀发,芝麻黑、玫瑰金、樱桃红,什么颜色都好,但总能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精致的五官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愈加迷人,宛如白雪一样的肌肤该是什么样呢?西蒙想起了画室里那尊石膏像。
西蒙想了很多很多,想到白雪公主仿佛跳出了童话书,笑吟吟地对他伸出了双手,只为索求一个老友间的拥抱,他想带着白雪公主去公园里看自己最喜欢的那棵树,虽然那棵树不是名贵品种,也没有高耸入云的枝叶,但时常会有各种西蒙叫不上名的小鸟歇息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树丫上唱着婉转动听的歌,那是让人一听见就会开心的歌。
西蒙等不及想见到白雪公主,于是他起床匆匆收拾了背包,从冰箱底层拿出两个最爱吃的冰激凌。“作为一份礼物,这应该会让她很高兴吧。”西蒙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他重新打开童话书,带着所有的东西跳了进去。
西蒙原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啃泥,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小矮人的蘑菇房前,西蒙很开心,所以他蹦蹦跳跳来到门前,有礼貌地轻轻敲了三声:咚、咚、咚。门开了,门后露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绿豆般的小眼睛紧张地盯着西蒙拿着冰激凌的双手,略带颤抖地问西蒙:“你是不是来找小矮人的?他们今天都去森林深处砍树去了,你改天再来吧。”
西蒙一句话没说,他扭头走回森林里,靠着一颗大树吃完了两个冰激凌。后来他去了皇宫,成为了皇后手下的一个猎人。
许多年后,西蒙让温柔的东风给我捎来一封信:总有一些美好要被浪费,就像你喜欢夏天翠绿的大树,但秋天还是会来,就像你喜欢冬天洁白无瑕的雪,可不久之后太阳就出山了。在信的最后,西蒙用大大的黑体字写到:写童话的安徒生也会骗人。
可我总觉得安徒生骗了的其实只是西蒙一个人。
地球上唯一违反地心引力的东西
当全世界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开始新一天好生活的时候,西蒙正手捧着一颗苹果坐在沙发上发呆,就如同四百年前的牛顿那样。1666年,坐在苹果树下的牛顿被一颗熟透的苹果偶然砸中脑袋,打断了脑海中的思绪,与此同时,这颗意义非凡的苹果携带着万有引力所赋予它的力量也砸在了世人的心头,成为人尽皆知的真理。西蒙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心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种东西违反地心引力呢?
西蒙每天都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查看了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楼,又走遍了所有的公园和广场,他甚至进入过城市地下的下水道,最后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恶臭放弃了这个计划。
没有在居住的城市里找到,西蒙决定出一趟远门,他灌满水壶,背着干粮一直往西走。在沙漠里他遇见了一只响尾蛇,他问响尾蛇有没有见过违反地心引力的东西,响尾蛇歪着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尾巴。西蒙还在森林里和一棵老树聊了聊,那棵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树也没有给他答案。
直到有一天,西蒙来到了一个安逸祥和的小村庄,村口晒太阳的老人,追逐打闹的孩子,不远处田地里耕作的中年人,这一切都让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西蒙记得小时候自己也在这样一个小村庄生活过,他突然有点想回去,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西蒙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在旅途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尽管他发誓这个答案只藏在他的心里,可我还是无意中听到西蒙做梦时说出的心里话:思念是有重量的。沉沉的压在眉头,把人的三叉神经压得生疼。而思念的方向向上,象一道蜿蜒向上的阶梯。向上一直向上,直上云霄,看不到尽头。思念果然是没有尽头的。所以思念,是地球上唯一违反地心引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