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日记(8)

今天阳光明媚,站在阳台上,极目远眺,大马路上有少量的车在跑。俯视小区,停车位上车子明显多了起来,小鸟依然无忧无虑的"喳喳"地叫着,在树上跳来飞去,偶尔能见人在小区行走。

出不了门,手机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姊妹们相互关心放松的好去处。

五姐前些时在群里分享了一个小视频,是她儿子小区一位爱心业主捐赠鲜鱼的现场。随手打开,场面颇为壮观:一个长长的大货车,十几人站在车下,大家用手拉着带有彩条的塑料布,纷纷准备接鱼。

货车顶上站有三人,一个人半弯着腰,拿着赶鱼杆正从车上洞口向下奋力赶鱼,另两位助手,看身影应该是预备队员吧。鱼随着水一泻千里,欢快跳跃到志愿者尽力拉成的人工塑料池里。晶莹剔透的水里翻腾着大白鲢,那气势叫我说,一点不亚于察尔森湖冰雪猎鱼的盛景。

正看得高兴,画面里看见突然有人没拉住塑料池子,水重鱼多,顷刻水漫"金山"。

水向地面四处溢出,拉着池子的人却没一个撒手的,大冬天的宁可打湿鞋子,也要紧紧拉着,生怕漏了水,耽误了远方运来的爱心鱼鲜活地交付给每一位业主。

这感人又热烈的片段勾起我的回忆,一幕幕发生在小区邻里之间的小事,立刻在脑海里重现。

喜欢安静的我,平日里有事只与栋长直接联系,游离于微信群之外。疫情变化迅速,封城几十天,为了购物,还是加进了小区物业群里。

刚开始群里很安静,有事就说事,大家相安无事。封城大约快30来天时,有位业主在群内分享了小视频。

平时很少点开视频,后来不少业主在群里分享很有意义的讯息,害怕错过,我便点开了小视频——原来是楼上楼下有些小矛盾,业主录下了吵架的声音。吵架的一方是位老人,住在楼上,最近楼下动静大了点,说是楼下深夜2点还在跳绳,声音实在扰民。

封城已近1个月了,被困居民都是急躁焦虑的时候,大家都闷坏了。

一开始争执的双方火气挺大,互相不让,有点剑拔弩张。群里的业主们都十分善良,大家在群内你一言我一语的"拉架劝架",鼓励双方冷静下来,理智对话。经过劝说,楼下楼上起争执的邻居很快和好了,也再没听说有予盾。

刚封小区时,订购菜品要求业主都要注明楼栋单元和房号,方便按栋付款拿菜。后来人多,怕拿菜聚众传染,又按每栋分了群。除了物业群,服务群,还有其他几个购菜群。购菜群里常常仅供青菜,咸菜和鱼,当时是稀缺之物。在不同群里,能碰上并抢到全凭运气。

其实说到抢菜,我倒有十分惭愧。在公安局干过几年的我,枪打得很准,可手机上抢菜却只能直接缴枪认输。

一开始接触抢菜接龙这小程序,眼睛紧盯着,心中默记倒计时。一开团即刻下单,尽管如此,次次接龙也只能排名在180名或之后,常常抢不到菜。

唉,看来想吃口菜,真真不易!

后来抢不到次数多了,就学会了总结经验教训,开始采取"游击"战法。多进几个群,总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有一天,还真捡到漏,买到了稀罕之物——两包酸菜

群里前几日有位小姐姐晒出在家做的酸菜鱼火锅,众业主只有观赏的份。近一个月了,谁尝过鲜鱼味?更别说鱼火锅了。

同我在一单元楼上的业主,在群里感叹,说有鱼没酸菜,好不容易买到鱼,只能把鱼先冰起来,等有酸菜再吃。

我听闻,想起自己游击战的战利品——那酸菜味道正,很好吃。近日没鱼,把酸菜放在肉汤里,解腻爽口,吃起来不错。冰箱里还有一包酸菜没动,看见邻居在群里苦于无酸菜,心念一动:何不成全有鱼的人?

转念一想,却又怕她不接受。非常时期上电梯拿菜都是排着队的,一个一个的单独上,谁都怕挨着谁。

心里忐忑,成人之美的愿望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在群里喊了一声可以送酸菜。

我说我正好也要下去倒拉圾,如果想要,我会把酸菜装在袋子里,上楼放她家门口,人不产生接触。

缺酸菜的业主在群里回了话,说:“真暖心,谢谢你!若有任何需要,我家有的,也一定给你。”我说不用,都是小事,不用挂心上,但心里总还是暖暖的。

还有一次,某位业主家里可能线路上碰到问题,急需一段绝缘胶布,就在群里问谁家有绝缘胶布。立刻就有另外一位业主接话,愿意把一卷胶布放在家门口盒子上,需要的自己下来取走即可。

我一看门牌号码,巧了,热心肠的业主正是我左边的邻居。

微信群让邻居联系更紧密了,而疫情也让平时完全不认识的邻居消除了隔阂。

平时生活完全不在一个圆圈内,素不相识,如今却相互信任,互通有无。有时在家闷久了,也学会了在群里互相调侃,苦中作乐排解排解。。

一日,有一业主提意见,说小区每天疫情播报能否更具体些。

原来是她那一单元有一天增加了一例疑似病人,她请求公开信息,物业有关人员表示涉及个人隐私,不便公布具体门牌号码。

提意见的业主挺委屈,她说她正好在坐月子,想知道详情,是害怕影响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

群里有业主调侃笑道:现在啊,全武汉人都在"坐月子"

听完此话,我苦笑了一下。

想想也是,天天客厅半日游,厨房漫步游,别说下楼了,出门都是难事。

时刻担忧着,紧张着,和坐月子有什么不同。

乐天派,是武汉人的特质之一。

尽管公布信息此事不了了之,但生活总还要继续的。

平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不论如何还是得下楼倒拉圾和拿菜,这下口罩就少不得了。禁足时间太久,家里囤的口罩早已所剩无几。

2月26号见到了一条武汉人企盼已久的好消息,武汉人可以凭身份证号限领50个民用口罩。之前一直在京东上抢,又在网易严选上参加摇号,几十万人一起哄抢,次次都是竹蓝打水一场空。这下凭身份证号就可以,这可是惠民的好消息。

10点开始,早早守在手机上,进微信小软件,手机一直卡在页面转圆圈,气得人真想把手机丢出窗外。

11点终于进去,输了手机号身份证号还有地址,订到了50个盼望己久的民用口罩。预订口罩下面写着二条,一可来店取,二选择快递。看到这两条,迟迟不敢下单。

这两个选择,一条难做到,因为不让出小区门;选择快递吧,也未必有人送。

正在两难时,群里有一业主说,他正好在药店上班,若有人预订口罩,可帮顺带。再仔细一看,人就是和我同栋另一单元的业主。下单后联系上热心邻居,我把预订码发给他,他说估计明天下午,大约五点左右回家即可带回。届时他会把货放在单元楼下,各位业主按编号自已拿。

上次收了我酸菜的业主也预订了口罩,她立刻主动说等口罩到了,要帮我将口罩带上门栋,这样我连楼都不用下,也十分省事

由于事先口罩储备不多,我没有推辞,同意了。

接受别人的善意,她会快乐,我也开心,我是深有体会,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下午,等药店的业主在单元楼下发消息, 联系后不一会,我就来到门口听动静,大约不到3分钟,听到门口"咚"响了一下,稍等片刻后开门,门外无人,我留在门口的盒子里正躺着稀缺的口罩。

我把拿到的口罩拍了照片,发到群里感谢了药店和楼上那位赠酸菜后要帮我取口罩的业主。

楼上的业主却回说,口罩不是她家帮拿的。她家老公等会要给我送三卷垃圾袋,这会儿刚下电梯,一会儿叫我开个门。

她说,悄悄注意到我在群里向物业提了一下缺拉圾袋的问题,她刚好今天拿口罩,顺带就送我三卷垃圾袋。

我一边感动,一边疑惑。

那刚才乖乖躺在门口的口罩是谁帮我拿上来的?

做好事不留名,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位可爱的无名英雄到底是谁。

封城是隔离病毒,却隔不断邻居间的友好互动;封小区是防病毒感染,也封不住邻里间美好互通。

正想着,门外响动,我趁着开门看到一眼专程送垃圾袋下来的小伙子。

他戴着口罩,眉宇间看得出相貌端正,年龄应不大,可能也就是二十七八吧,大概是个九零后,想来也是家中独子,受万千宠爱长大的。

其间因社区人多,各栋分群,他主动积极提出要为本单元做志愿者,为大家送菜到门口。

我这个六零后,也不得不心生佩服:原来我们的八零九零后甚至零零后们,都长大了。

那段最难熬的封城日子里,幸有善良友好的邻居,让武汉人彼此温暖着,彼此依靠着。

熬过艰难,苦闷,伤痛的日子,那些温暖和友情也让人永远铭记。

3月20号,封城第58天。

今天是春分,白昼将变长,黑夜会变短。

曙光,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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