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到穆府

偌大的客厅里一个小女孩在一架钢琴前叮叮咚咚地敲着琴键，叶琬芝看着这个一身公主裙打扮的小女孩，突然之间目光黯淡了下来，缓缓问道：“少奶奶呢？” 

 一旁站着的刘妈答道：“少奶奶和往常一样，在小阁楼里。” 

 叶琬芝有点儿愠色了，手里握着的佛珠突然没了动静，“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刘妈看着小女孩那种安静得不像话的样子心疼地说道：“太太，少奶奶心里也苦。唉，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了？”

“南风呢？他来信了吗？”叶琬芝问道。

“少爷倒是年前来过一封电报，说是前方战事吃紧，这年就在那边过了。”刘妈小心说着，见叶琬芝脸上并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又继续说道，“自从老爷去世后少爷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叶琬芝又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皮跳动了一下，“他在怨自己的父亲，怨我，怨这个家，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放下，即使是老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刘妈，那件事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刘妈没有再答话，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劝说叶琬芝，因为当年的事她也有参与。

穆南风常年不在家，少奶奶与他形同陌路到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侧目一下， 说到底，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上次马太太说请家庭教师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叶琬芝问道。

“老李已经着手去办了，前几次来的，小姐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刘妈接话道。

叶琬芝看了看仍在叮叮咚咚敲着琴键的小女孩，“这件事你要催着他们快些办好才是，念君已经过了上学的年龄，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再好的孩子也变成有毛病的了。”

“是，太太。”

叶婉芝说完便向楼上的睡房走去，刘妈见状便也让旁边的丫鬟将穆念君哄去睡觉。夜又深了，穆家在外人看来是何等的风光不可一世，深宅大院里的落寞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刘妈望着掩映在一片高树里的小阁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北邺大学至今培养了很多社会上的青年才俊，此时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毕业时刻，毕业生们都三五成群地聚到一起商量着以后的生活。

“什么？一毕业你就要结婚啊？我们数学系的女生本来就少，你一结婚就更少了。”一个圆脸的女生十分惊诧地问道。

那个放出消息的瘦高女生羞涩地点点头，“家里催得紧，再说了，我们都订婚一年了也该把这件事办了。”

“那你有想过婚后的生活吗？你这么优秀真的就甘心成为一个像世俗一样的女人吗？”一直在边上没有开口的女孩说道，她皮肤很白，就像冬天里闪着光的雪一样，此刻说起话来五官就像极了雪地里正盛开着的腊梅花，风一吹，仿佛便会微微的摇动起来。

“他家里倒是希望我能够相夫教子的，看来我要是想出去做事非得有一番斗争不可。那么你呢？叶蓁，你有什么打算吗？”瘦高的女生转头问向了刚刚那位白肤的女生。

“过几天我就要去给一个小女孩做家庭教师了，你们知道的，斯年要到明年才会回国，等他回国了，我们再一起打算。”叶蓁慢慢说道。

圆脸的女生一听她们这话，一下子沮丧了脸，“你们都有计划，我怎么办呀？”

听完她这话，瘦高女生笑出了声，“你呀，和叶蓁一样，都得当我的伴娘才行！叶蓁，王可可，你们谁都别想溜啊！”

叶蓁笑着一手挽了她们一个，“那是当然的。”

叶蓁下了黄包车，从包里取出钱来递给车夫，方才认真看了下眼前这座恢宏气派的穆府大宅。沿着两旁栽种着松柏大树的路向大门走去，一路上都能见着带枪的侍卫站在一旁，要不是自己有管家事先给的通行证，此刻恐怕是和那个车夫一样早被拦在外面了。等走近大门，叶蓁看到了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位管家，他也正等在门口，一见叶蓁过来了，便也走过来开口说道：“叶小姐，太太正在客厅等你，请随我来。”

叶蓁向他微笑着点点头，便一路随他而去。

叶婉芝正端坐在沙发上，手机仍然转着那串佛珠，此刻正闭着眼睛安静地转着。

“太太，人来了。”刘妈在叶婉芝的耳边轻声说到。

叶蓁刚一进门，便立刻感受到房间里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一起射过来，审视，探究，疑惑，好奇，各种意识的都有。只是那坐在沙发上的端庄太太仍然闭眼转着手里那串佛珠。

“太太，这位就是叶小姐。”管家轻声说道。

叶琬芝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叶蓁，叶蓁觉得眼前的太太虽然形容华贵雍容，面色平和，但是眼神却极其的犀利，好像能把人心看透一般。叶蓁静静地站着，轻启朱唇说道：“您好，穆太太，我是来应聘家庭教师的叶蓁。”

叶琬芝转过头向一旁的刘妈轻声吩咐了几句，刘妈便离开了，“叶小姐快请坐。”

叶蓁在叶琬芝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包递给一旁的丫鬟，轻声说了句谢谢。

“听管家说，叶小姐是北邺大学的高材生，精通英文，现在我们国家的西洋人又是特别多的。”说着又看了一眼叶蓁，发现她正微笑的听着自己说的话，“叶小姐，家里可有什么人？”

叶蓁答道，“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姥姥。”

“那高堂？”

叶蓁目光黯然了一下，“家父家母均已离世了。”

叶琬芝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学生，又听得她的父母已经不在，突然就怜惜起来，“我们念君，是个让人爱怜的小人，想必管家已经说了，等会儿刘妈就会带她过来。你瞧，正说着人就到了。”叶婉芝向念君微微笑着招手，“小念君，快过来奶奶这儿。”

念君面无表情地被刘妈牵着来到叶琬芝的跟前，叶琬芝拉着她的手笑着向她介绍叶蓁，“小念君，这位就是你的老师了，以后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叶老师说的。”

叶蓁接过念君的小手，温柔的握在自己的手掌里，看着念君的眼睛说道：“你叫念君？以后就让叶老师陪你玩儿好吗？”

念君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

刘妈领着叶蓁去了后院的客房，回到大厅的时候见叶琬芝仍在沙发上坐着，“太太，看来小姐是喜欢这位叶小姐的，叶小姐不仅人漂亮还很温柔。”

叶琬芝道：“是啊，我看着这位叶小姐也是很喜欢的。刘妈，她也姓叶的，真是缘分。”

“原来你喜欢钢琴。”叶蓁看着面前这位可人疼的小人儿开心地说道。轻轻拉过念君的左手，就着食指从琴键上的第一个键一路按到最后一个键，念君的身体在飞扬的声音中像是要飞起来。“念君，好玩儿吗？”叶蓁看着念君因为激动稍显红润的脸颊。

念君紧抿着双唇，眼睛却盯着琴键。叶蓁嘴角笑了一下，双手缓缓流动在琴键上，边弹边望着念君，“要试试吗？很好玩儿，就像刚才一样的。”叶蓁抽出左手将念君的右手把住放在琴键上，自己的右手开始试着弹奏，慢慢的成型的曲调从手下流转出来，叶蓁微笑地看着念君，念君眼睛闪闪的似乎有一束光飞射出来。

“刘妈，楼下怎么了？”叶婉芝问道。

刘妈跑过来高兴地说道：“太太，是叶小姐在教小姐弹钢琴，叶小姐真厉害，不仅英文说得好钢琴也弹得这样好。”

“是吗？不过这半个月自从这个叶小姐来了之后，念君似乎是开朗了很多，要是能够说话就更好了，当年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呀。”叶婉芝微微有点儿伤感。

刘妈赶紧上前安慰叶婉芝道：“太太，我看呀，这个叶小姐就是咱们小姐的良师，小姐第一次见到叶小姐的时候就很喜欢她，现在啊，晚上都要拉着叶小姐一起睡的。”

“这是真的？”

刘妈答道：“是真的，叶小姐说小姐是轻微的自闭症，前期要多多陪她，所以她都没有回家去过的，不过我已经叫管家去叶小姐家里看顾过几次了，她家里的姥姥很是通情达理，听管家说身体也还是硬朗的。”

“你做得对，等叶小姐和念君处过一段日子了就让叶小姐回家去看看，毕竟一个老人在家叶小姐也不会放心的。”叶婉芝说道，“希望念君能真的放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