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教画画的老师,擅长把复杂的事物简单化,以便让学生更容易掌握。我深信,所有复杂的事物,都是由最简单的几个因素构成的。
记得有人说过:科学是把神秘的事物变简单,艺术是让简单的事物变神秘。
我认为,这句话可以分成前后两部分来理解。
欣赏艺术或教授别人如何欣赏艺术的人,应该遵循后者。把艺术高度精神化,它让人们学会在平淡的事物中,感受出美来,从而让悲苦的人生,呈现些许甜美的滋味。
而艺术创造者,或是教授别人创造艺术的人,则应该遵循前者。要把复杂的艺术分析出最本质、最简单的几个因素。然后创造出1+1远远大于2的神奇艺术作品。
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是笼统的、意象的。对艺术的解释往往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道可道,非常道”等一言以蔽之的搪塞。
我觉得这是某些文人维护权威的一种阴谋,是制造距离从而获得无限膜拜的一种手段。
当代艺术大师吴冠中,就是一个艺术的解剖师。他是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艺术分析体系推向历史垃圾堆的勇士。
我带着吴冠中大师的手术刀,在艺术教室里与同学们一起剖解古今中外,与庖丁比高下。
今天与散文有个美丽的遇见,我是诚然不敢动刀见刃的。我当把它请到鲜花簇拥的庭院里、柔和的阳光下,让它安坐在那,给我当会儿模特!我用画笔把它渲染出来,呈现给大家。
在我眼中,写散文就是画画!
我冒然给散文下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定义,是有道理的。
我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观看教育专题演讲。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老外的演讲题目都比较具体,比如《教育就是让孩子坚强》《教育就是培养孩子专注》。
而中国的选手,演讲题目大都比较意象,比如《教育是春风》《教育是陪伴》
以我们的眼光看,老外的教育观有失偏颇,不够全面。
以老外的眼光看,我们的教育观太笼统,难以把控,没法落实。
从当前教育的发展现状看,我们是要向老外虚心学习的。
这个活动给了我莫大的启发:有些事儿本身可以没有确切意义,但如果你要从事它,你就必需给它下个定义!
百分之一的确切,远比百分之百的模糊更有意义。
散文,可以没有确切定义,但是如果你写散文,你就必须给散文下个确切定义。
有了定义,才有入手点,才有深入的门径,才有真实的情感体验,才会有自己的风格。
我喜欢“散文是强烈的个人经验与个人品味”的观点。
我是个画者,所以对我而言,写散文就是画一组美丽的图画。散文之美,就是不同画幅之间的意象的转换!
在日常生活中,但凡有什么东西把我感动了,那一定是这个事物充满了文情、画意。于是我就会用色彩把它表现出来,这时“画”就是我心中的“文”。我也常会用文字把它表现出来,“文”又成了我心中的“画”。
我从不认为我是在刻意写散文的人,我认为,我是个用文字画画的人。当笔尖在格子里流淌时,我全然以为我是在调色板上,调着斑斓的色彩呢!
比如我在《秋叶·初雪》一文中,是这样描写落叶的:
一夜间,所有的绿叶被严霜瞬间打黄、变枯。等太阳出来时,晨光抖动了树枝,树叶像被惊动的蝴蝶群,漫天飞舞起来。每片披着寒霜的叶子都闪动着晨光,亿万个叶子就闪着亿万点晨光。叶子转着,光也跟着转,叶子落下,光也跟着落下。一时间,整个街道,被这旋转的光点笼罩了!
我觉得只有这样写,才是画者的视觉、情感的经历,才能充分地表达我的真切感受。
再有,我在《秋叶·初雪》一文中,是这样描写雪的:
初冬的雪往往是大片儿的、团团的,悠扬地从空中缓缓落下。这景象也是漫天的,如同昨日的落叶。我仰面迎雪,惊奇地发现:这漫天的飞雪就是白发苍苍的秋叶!
我认为以上两段引述,全然是描绘了两幅美丽的图画。
当然,也绝不是把眼中的风景图画般生动地描绘出来,就能表达散文之美的。
散文之美的产生不是一幅幅独立画面的呈现,而是不同画幅之间,由情感牵动的意象转换。就如同那美丽少女的婀娜转身,那转身的瞬间,不知要比她独立的身姿要美上多少倍!
再比如我在《秋叶·初雪》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我缓缓地搓揉着妈妈的手,妈妈感觉踏实很多,渐渐地睡着了。我轻轻地将白净的被子给她盖上,就像窗外那雪,温柔地落在秋叶上。就像那美丽的明信片。我多想,多想让这明信片把妈妈带上,回到春—天—去!
白净的被子、母亲,雪、秋叶,明信片、春天,这一幅幅生动的画面,由情感牵动巧妙地转化,使几幅独立的画面融在了一起。美,就蓦然地出现了!像电影镜头里重叠在一起的、一连串似梦如幻景象。顷刻间心便被通溶全身的一股暖流涤荡起无限波澜。
如果说人生有三个境界:物质、精神和灵魂。
那么散文之美当是这最高的境界了。
能把一个事物如实描述出来,那是物质境界。就像我描绘的第一幅画,它是具象的。能把事物的感受表达出来使人产生联想,萌发感动,那是精神的境界。就像我描绘的第二幅画,它是意象的。能把事物融化升华转化为另一个事物,这当是灵魂境界——散文境界了。它是抽象的,像是我的第三幅画。
散文之美,就是这不同景象的渐次融合,就是让我们看到了通融在天地万物中的灵魂迹象。
我确信,天文学家会认为,写散文就是在苍宇中,两颗星星在幽静处的漫步。
数学家会认为,写散文就是计算一组曼妙的数字序列。
舞蹈家会认为,写散文就是心灵化做了翅膀,借着肢体在飞翔。
我是画者,写散文对于我,就是画一组美丽的图画!
2017.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