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来了,张佑兰端起声音,“叫她进来吧!”自己则故意调整坐姿,做出悠闲的样子。
轻尘带着苗儿走了进来,苗儿先向张佑兰行了个礼,“夫人,苗儿给您请安!”张佑兰并未为难她,挥了挥手,让她起来站到一边。
因是进门第一天请安,按规矩要行大礼,于是轻尘走到距离张佑兰脚边,跪了下来,“轻尘给夫人请安,愿夫人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张佑兰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让她起身。其实轻尘说了什么,她并未注意到,那一声“嗯”也只是条件反射般的回应。她的注意力都在轻尘身上,瞧那一身鲜红,红得多么刺眼!上等蜀锦制成的夏裙,裁剪合体,颜色艳丽,这么夺目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不仅艳而不俗,还更加衬托了她的气质!而自己身上这件大红衣裳,丝绸面料,做的时候满心欢喜,觉得它是那么好看,此刻穿在身上,却是那么灰暗无光,死气沉沉。再瞧她乌黑的秀发上,点点红宝石映衬其中,熠熠生辉。整体搭配起来,显得她那么高贵、脱俗!而自己头上,尽管挑了最好的翡翠步摇来装扮,和身上的红衣却并不搭,显得不伦不类。更让人生气的是那张脸,仅素描峨眉,轻点朱唇,却美得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眼!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就是这张脸把他迷得看不见自己了吧?毁了它!真想毁了它!衣袖里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戳进了掌心都未感觉到痛!
张佑兰不发话,轻尘自然跪着不动,她是夫人,自己是妾,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守着妾的本份。
桃儿看出张佑兰的不对,轻轻推推她,她缓缓抬起头,疑惑地望向桃儿,还未从自己遐想中走出来。桃儿冲轻尘一努嘴,她的视线随着来到轻尘身上,才愰然回过神来。忙正了正神色,收起心神,“桃儿,端茶来!”
轻尘暗松了口气,敬了茶应该就结束了,看来她不会为难自己。
一个精致的黑漆拖盘端到轻尘而前,上面放着一杯茶,她伸手去端,手指触到茶杯的瞬间觉出了不对劲——这是刚烧开的水,滚烫的热茶!这么烫的茶敬给张佑兰,她肯定会发火,看来,这主仆并未想放过自己。 这杯茶该怎样敬呢?
一旁的苗儿见轻尘迟迟不接茶,有些纳闷,仔细一想,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正沉思间,桃儿开了口,“二姨娘,接茶呀!”
轻尘抬头看了看她,她神色并无异样,再看向瞪着双眼的张佑兰,轻尘咬了咬牙,接过了茶。杯子太烫,险些端不住,刚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手指就已被烫红。尽量忽略手中的热度,将杯子缓缓举过头顶,递到张佑兰的面前。杯里的茶太满,稍一晃动,茶便溢了出来,顺着她高举的手,蜿蜒到手臂,一路向下。
张佑兰未接茶,也未作声。桃儿抱着拖盘立在张佑兰身旁,也未作声,室内一片寂静。
轻尘高举着茶杯硬撑,手指已被烫得没有了知觉,高抬的手臂酸涩难忍,已开始摇摇晃晃。身后的苗儿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焦急,却无能为力。
张佑兰微闭着眼,仿佛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几人同时朝房门的方向看去,只有轻尘低垂着头未有任何动作。瞟见那个艳红色的身影快速走来,苗儿总算松了口气。
赵子豪刚踏进院子就觉得不对劲,太静了,连个说话声都没有。急急往里走,最先看到的是苗儿那一脸焦急,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快步来到屋外,就见轻尘跪在那人脚下,高举着一杯茶,摇摇晃晃。而张佑兰和桃儿则一脸惊吓得看着他。
伸手接过轻尘手中的茶杯,指尖传来的热度令他一惊,顺手将茶杯往地上一扔,正好掼在了桃儿脚上,杯子砸在脚面的疼痛,和热茶洒在脚面的疼痛混在一起,苗儿“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张佑兰见赵子豪一脸怒气,忙站起身想解释,手还未触到他的衣袖,就被他一把甩开。他轻轻拉起脚已跪麻了的轻尘,苗儿也赶忙过来扶住她。见轻尘的手已红肿,两个衣袖都湿了,脚也站不稳,赵子豪丝毫不敢耽误,抱起她转身就往外走,就连看张佑兰一眼都没有。
苗儿和郑勇慌忙跟上,出门前瞄了张佑兰一眼,只见她大睁着眼睛,一脸悲苦,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滑。苗儿摇了摇头,这个大小姐,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明明轻尘从未招惹过她,她却处处为难轻尘,居心何在呢?自己也算是个可怜人,何苦闹得人人避之呢?
轻尘的十指起满了水泡,吃饭做事都受影响,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让苗儿用针细细挑了,等结了痂自会好起来。赵子豪却心疼得不行,严令轻尘以后远离张佑兰的小院,晨昏定省全部省去。
轻尘略想了想,她与张佑兰素来不睦,以后想要和谐共处似乎也很有难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应了赵子豪。
张佑兰在小院里听到这个消息,又发了一通火,倒霉的自然还是那些瓷器物件,桃儿边打扫边掰着手指头计算,陪嫁来的东西够她发几次火。这日子还长!这日子何时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