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勃生机的田野,微风拂过,发丝轻起,裙摆摇曳。
绿油油的稻禾在风的抚弄下,翻起了绿色的小波浪。
母亲说:看,这禾都开始长苞了。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墨绿的禾叶直挺挺地立着,像剑一样的叶尖挨挨挤挤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禁心头一动,暗道:好禾。
小时侯经常随父母在田间地头东奔西窜,那时不觉快乐,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些限量版的时光再也回不来,而那些曾经不喜欢的人和物也成了最深切的怀念。
同样的,很多的道理也是等到一定的年纪才明白,比如“人是故乡亲,月是故乡明”、“落叶归根”等,小时候是哪里方便就喜欢哪里,哪里能让自己快乐,就喜欢哪里,可随着时光的推移,在心灵深处最不舍的还是自己的故乡,自己那个充满欢笑与辛酸苦辣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我对那个小山村没有感情,它可以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物品一样,被我抛诸脑后,直到彻底把它遗忘。可如今,我发现我高估了自己。
站在阳台,极目远眺,无论是春季的草色青青还是冬季的寒冷刺骨,无论是远山的颜色如黛还是秋阳的细腻柔和,都有故乡小山村的影子。
那翻滚的绿浪,像极了我站在田埂上拥抱着风,贪婪地享受着禾花香的某个午后;
那卷起路边孤寂残叶的寒冷冬风,让我不知不觉想起了小学时代上下学时路上的风霜雨雪,以及万物凋零后灰蒙蒙的空中,那成百上千只鸟儿为了生存,集体觅食的场景,每当遇见这种群鸟像乌云般从头顶盘旋而过时,我们总要停下脚步,扬起小脸,兴奋地喊道:快看,好多鸟啊!
那种两眼放光,激动的心情在后来的生活里,似乎很少有过了。
在云霞灿灿的黄昏,偶有几头牛从街道憨憨地走过,邻居阿姨见了,总要拿着她家的竹叉一边撵牛一边大喊,我听着牛蹄的哒哒声,又想起了故乡小山村的日落与黄牛。
在村里,家家户户都养了牛,每年春耕前,所有的牛都要赶回来圈养在牛圈里,直到秋收之后,才能放任它们自由。
而那段不自由的时光里,小主人就成了伺候它们“饮食起居”的管家,说是管家,也只不过是晨起牵着它去吃带露的青草,黄昏牵着它感受夕阳,偶尔跟小伙伴玩的忘乎所以的时候,它也会偏离视线,然后火急火燎地往它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寻找,边寻边骂。
那个时候最担心的不是找不到它,而是担心它又跑到谁家的田里糟蹋了庄稼。
在没找到它之前,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如何如何惩治它,一旦找到了它,看着它悠闲从容的姿态和它忠厚老实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了,就这样骂骂咧咧地牵着它回家了。
有的时候,也会遇见一只特别顽劣的小牛,这小牛也不是很小,就相当于人类叛逆期的那个年龄的牛仔,是又倔又气人。
我家曾经就养过一只,天天东奔西跑,不好好在空旷的草坪里吃草,非要往荆棘丛里钻,你越追它,它就越跑得快,跑的地方不是杂草丛生的荆棘小沟,就是那种黑漆漆的藤蔓丛。
我那时也是个暴脾气,心想一定要将它赶回去,就一直追着它穿沟过丛,直到把它制服为止,而我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有力气再去打它什么的,平静地赶着它回家,一路上像哄孩子一样跟它聊天,所有的气在它乖巧的模样和踏实的步伐中烟消云散。
因为如此,过去很多年之后,我还能如此清晰地记着它,想起它。
红霞淡去,整个村庄开始安静下来,袅袅的炊烟从瓦房上徐徐升起,归巢的鸟儿越过树梢屋顶,留下淡淡的剪影,蝉儿开始叫起来了,那种长长的鸣声使村庄显得愈发寂静。
淡蓝的天幕上,挂着两条白线,那两条白线横贯东西,听大人讲,那是飞机飞过之后留下的,不知何时,它渐渐地消失了,散散的几团白云浮着,暗示着它们曾经美丽过。
不一会儿,淡蓝的天空开始暗沉下来,街道尽头的婶娘一句深深的呼唤划破了山村的寂静,紧接着孩子的吵闹声响起,狗子也来凑热闹,汪汪地叫起来。
“二狗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矮子儿,该回家了,明天再玩。”
……
夜幕降临,整个村庄重新陷入宁静。
月光出来了,萤火虫在月光下飞舞,青蛙也唱起了合奏,人们摇着蒲扇坐在屋檐下,乘凉话家常,偶尔还要边拍蚊子,边口吐芬芳,等天气预报的时间到了,就进屋听天气预报,然后一起挤在一个房间里看电视,等剧集播完,再意犹未尽地回家睡觉……
诸如此类的生活场景,本以为平平常常,没啥稀罕,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如此珍贵,毕竟那是人生当中无忧无虑岁月里最美的记忆,怎么会轻易地随着时光而忘却呢?
它不仅不会忘却,而且还会在余生的道路上,像一壶好酒一样,越来越浓,越来越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