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从河岸就着月色走回寂静的村庄。高高低低的村户躺在深谧的夜色里,凉如露水。老奶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村巷里穿梭,当快要走近自家的院落时,一个斜长的黑影在她的眼前一跃而过,象是有个巨大的蝙蝠的阴影向着她扑过来。老奶吓得一愣,定睛看却是儿媳爱芹,贴着墙根站在眼前。
你,深更半夜你在这干嘛?老奶厉声问。
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用不着装神弄鬼的,吓我一跳。
我一人在家,我好害怕。爱芹说。
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的家。
我怕椿生,他刚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哼,你怕他来找你算帐吧。老奶嗡声说。
我、我……
我早就知道,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真是歹毒啊。你为什么就要害死他!老奶低低地叫道。
老奶当夜回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唉声叹气,一夜失眠到天亮。儿子冤死了,她知道了下毒手的人是谁,但自己却有些无能为力,因为杀手是她的儿媳。她的泪水只能往肚子流。她恨这个毒辣的女人,仇恨和怒火有时驱使着她从床上翻坐起来,想去拿把刀立刻把她结果了,哪怕同归如尽也好;或者待天亮了,她就去政府报案,让政府来人把这个可恶的女人绑了去,绳之以法。可思来想去最终老奶还是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蜷缩在冰冷的床上无法动弹。她不能那样做,这个家里已经出了一件祸事,她不想再有第二件发生了。年幼的宝宝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能再次失去自己的母亲。儿子已经死了,再如何也不可能复生,而以后这个家还得靠她和爱芹共同撑下去啊。
泪水从老奶深陷的眼窝里滚下,洇湿了被子和衣衫。
天明的时候,老奶无精打采地正坐在床沿发愣呢,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接着就跑进来两个人,扑通一声,两个人生生地跪在她面前的地上。
是爱芹和胡小兵。
你们……老奶心里明白,可嘴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婶子,是我们一时胡涂啊,我们害了椿生;我们有罪,您老打死我们吧,拿刀杀我们吧,任凭您老处罚!胡小兵不停地磕着头,哆嗦着说。
一股热血一下子喷涌上老奶的额头,她悲愤交加,是的,这两个畜生现在她的面前终于承认了。他们不再狡辩,但是她无法开心,她的眼睛只滚出两串清凉的泪。
哼!难道你们俩是欺负我心软不成,你们以为我不敢去告你吗?老奶冷冷地问道。
不,不是,我们知罪的,任凭您处罚。胡小兵低着头说。
爱芹也蓬头垢面地跪在一旁,像只木偶。
你们真是千刀万剐的畜生啊,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老天啊……老奶难受地背地脸去:你们俩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我都快要疯了,你们就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滚出去啊,你们这俩个杀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