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家里搬了出来,带着母亲,住进了村东头的仓库。
仓库是三间小的平顶房,门上黄锈的铁锁,一划拉,扬起一阵尘土。仓库原来是大伯用来囤货用的,终究血浓于水,给了父亲一个安身的地方。虽然破,但至少落住了脚。
父亲推开门,把背上背着的被褥和一些杂物放在了地上,四下找出来一条长凳,拿袖子一擦一屁股坐了下来。
母亲把背上的东西轻轻放了下来,擦了擦汗,吐出一口寒气。
“过来坐会,累坏老子了。”
父亲抽出一根烟,用手招呼母亲过来休息一会。母亲望了望父亲身旁的一截空凳子,又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
“不了”
母亲抱起地上的一推东西,转身走进里屋,一个人拾掇起来。
父亲见状,也不强求,一只脚往另一只脚上一搭,悠闲的吐出一口烟,戏笑一句
“傻婆娘”
阳光从破碎的窗户投射进来,与屋内的扬尘混合,形成了独有的光雾。
父亲抽着烟,四下打量,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起身四处走动起来
“呃……”父亲想跟母亲搭话,却一下愣住了“你叫什么”
母亲久不回话,父亲探过头去。
“总不能总喂喂的叫吧,让人怪难受得”
母亲微微侧头应了一句:“林苗儿”
父亲收回头去:“怪年轻的一名儿”
父亲走到偏房,看见地上堆了一大堆杂物,都是囤货剩下来的边角料,零零散散没个完整物件,墙壁上的天窗透出一片方形的阳光,映照在上面,父亲来了兴趣,一边倒腾着一边和母亲说着话。
“晚上二蛋家喝酒,一块去吧”
父亲的手再杂物堆里一阵搅动,突然冒出来一个红红的小物件。父亲捡起来吹了吹灰,对着阳光一看,发现是一尊漆着红漆的观音菩萨雕塑。观音双眸微和,手捻莲花,浑身通红如血。阳光有些刺眼,一下刺穿了父亲的瞳孔,直射心灵,慢慢的,慢慢的,一丝悲伤开始爬上父亲的眼角。
“不了”
母亲的话语打碎了父亲身前的阳光,父亲一连眨了几下眼睛,揉了揉眼角的沙子,回过神来。
“那我先去了,你拿着钱,想吃啥自己买些”
父亲把雕像放进衣服的口袋里,又抽出几张钞票,放在了凳子上,出了门。
母亲走到凳子上,拿起零散的钞票,转头望向了父亲消失了背影的门外,阳光铺满了母亲的面庞,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夜幕降临,弯月从凋零的树桠间悄然升起。
母亲裹着衣服,躺进了炕上的被窝。床上有两床被窝,另一床被窝铺的整整齐齐。母亲把身子缩了缩,离那床被窝更远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又关上了,母亲赶忙紧闭了双眼,身子不敢动弹。
一身酒气袭来,父亲站到炕前,月光下的身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慢慢悠悠的脱去了外衣,钻进了另一床被褥,人一躺下,也是顿时绷紧了身子,不敢出大气。
月光洒落在炕前,凝霜白洁。父亲悄悄的侧了侧头,目光落到了母亲的后脑勺上,母亲刚刚放松的身子顿时又绷紧了起来。父亲把身子慢慢的转了过来,母亲顿时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一只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父亲想要隔着被子感受身旁这个女人的温度。母亲身子一抖,父亲即将到达的手顿时戛然而止,父亲把手一缩,把身子翻了过去。
月光一丝丝,一缕缕在父亲的眼中聚集,空气在穿过了破碎的玻璃,发出割裂的声音。
“唉~”
一声轻叹在空气中氲散开来,母亲紧绷的身躯终于慢慢松弛了下来。父亲从床上翻了起来,穿好了衣服,出了门去。身后凝固的空气里,母亲慢慢坐了起来,眼眸转动,充满了雾水,也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唯有这凄冷的月光,留不住这离心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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