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59：
汉纪（四）
汉纪四（从公元前199年开始，到公元前188年结束，共计十二年时间。）
这年冬天，刘邦在东垣作战时，经过赵国的柏人县，贯高派人隐藏在厕所中，伺机谋杀刘邦。刘邦心神不安，感觉这“柏人”听着像是“破人”，所以没有停留居住，当夜离开。
十二月，刘邦向东巡视到达东垣。
公元前199年春三月，刘邦巡视洛阳。
刘邦下达诏令，不允许商人穿着锦、绣、绮、縠、絺、纻、罽，也不允许携带兵器、乘车、骑马。
秋九月，刘邦从洛阳返回长安，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全都跟随。
匈奴单于冒顿多次侵犯汉朝北方边境，刘邦为此担忧，就询问娄敬。娄敬说：“天下初定，士卒疲于征战，已经不能再靠武力征服了。冒顿杀掉自己的父亲自立，把自己的母亲们作为妻子，以勇力树威，这是不可能用仁义来说动他的。有一条计策可以让其子孙长久作为汉臣，但我担心陛下不能去做。”
刘邦问：“你说说到底怎么去做？”娄敬回答说：“陛下如果真能把长公主嫁给冒顿为妻，送给他们重金。匈奴人他们知道您送去的是自己的长公主，并且还有重金厚礼，他们肯定仰慕，封他为匈奴阏氏。长公主生下的儿子肯定会成为太子，将来能接任单于。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匈奴贪图汉朝的重币，陛下每年把汉朝余下的钱财送给他们，再派出辩士以礼节晓谕他们。如果冒顿健在，他就是汉朝的女婿；他死后，则您的外孙会接任单于。难道有外孙敢和姥爷分庭抗礼的吗？这样不用出兵征战，就可以使匈奴成为臣下。如果陛下不能派出长公主，而是命令宗室或者后宫中的宫女诈称为公主，他们肯定最后会知道，就不肯让其显贵亲近，反而没有什么用处。”刘邦说：“好。”打算派遣长公主到匈奴和亲。
吕后日夜哭泣，他对刘邦说：“妾我只生有太子和一个女儿，怎么能忍心丢弃她到匈奴呢！”刘邦最后没有嫁出长公主。
这年冬天，刘邦找一名刘姓家人的女儿假扮为长公主，嫁给单于，派娄敬前往和亲缔约。
臣司马光曰：娄敬开始说是冒顿凶残之贼，不能用仁义来教导，后来却说想和冒顿结为婚姻，其说法是多么自相矛盾啊！骨肉之恩，尊卑之序，只有仁义之人才能明白，怎么能以此来降服冒顿之流呢！大概上世帝王在驾驭夷狄时，他们顺服时怀柔以恩德，他们反叛时则震慑以威势，从没有听说过用结交婚姻作为手段的。何况冒顿对自己的父亲就像野兽一样射杀，怎么还能对岳父讲道理呢！娄敬的计策，本来已经非常错误了，更何况鲁元公主已经嫁给张敖为王后，又怎么能再夺来呢！
娄敬从匈奴和亲返回，他报告刘邦说：“匈奴的河南白羊楼烦王，离长安最近的才七百多里，轻骑一天一夜就可以攻到秦中。秦中刚刚因为战争摧毁残破，百姓很少，但土地肥沃富饶，可以进行充实。诸侯刚刚起兵时，如果不自称是齐国的田氏、楚国的昭氏、屈氏，是不能兴盛的。陛下现在虽然定都关中，实际上人口并不多。长安之地向北靠近匈奴，向东还有六国后裔，他们的宗族势力很强，如果哪天出现变故，陛下就不能高枕而卧了。臣我希望陛下迁徙六国诸侯后裔以及豪杰名家到关中居住。如果没有事端，可以随时防备匈奴。如果诸侯有变，也能率领他们向东征伐。这是强本弱末之术。”
刘邦说：“好。”十一月，刘邦迁徙齐国田氏、楚国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族以及豪杰到关中居住，赏赐给他们良田美宅，共计十多万人口。
十二月，刘邦巡视到达洛阳。
贯高的仇家了解到他原来的密谋，上书朝廷进行告发，刘邦命人逮捕了张敖、贯高等人，当时有十多人争相自杀。贯高大怒骂道：“是谁允许你们自杀的？我们的大王实际并没有参与密谋，却一起被捕。你们一死了之，又有谁去替大王洗雪这谋反的罪名！”贯高被囚禁到槛车中，和张敖一起被押送到长安。
贯高对狱吏说：“只有我们这些人参与，赵王确实不知。”官吏进行审讯，酷刑鞭打了几千下，用烧红的铁条穿刺身上，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但贯高始终没有招认。
吕后因为鲁元公主的缘故，多次替张敖说情，说保证没有这种事情。刘邦恼怒地说道：“如果张敖夺占了天下，难道还会再考虑你的女儿吗！”根本不听吕后的劝告。
廷尉把审理贯高的情况和供辞呈给刘邦，刘邦赞叹说：“真是壮士啊！有谁熟悉他，私下里去问问他。”中大夫泄公说：“我和他是老乡，平时很了解他。他本来就是为赵国不受侮辱树名立义、信守承诺的人。”
刘邦派泄公带着符节到床前看望贯高。贯高无力地睁开双眼，抬头看看他问：“是泄公来了吗？”泄公像原来一样慰问寒喧，还和平常一样和他谈话，问张敖到底有没有参与这次阴谋。
贯高说：“从个人感情出发，谁不爱他的父亲妻子呢？如今我三族都因为这件事被判处死罪，难道会再用我亲人的性命去换赵王吗！赵王确实没有谋反，只是我们这些人全程参与罢了。”
贯高详细说明了谋杀刘邦的原因，以及张敖并不知情的情况。泄公进宫后，把掌握的情况详细作了汇报。
公元前198年春正月，刘邦下诏赦免了张敖，废掉王位为宣平侯，改封代王刘如意为赵王。刘邦感觉贯高很贤良，就派泄公把处理结果告诉他。泄公对贯高说：“赵王已经被陛下下诏释放了。”贯高高兴地问：“我们大王真被释放了吗？”泄公说：“这消息一点也不会假。”泄公接着说：“陛下很赞赏你，所以也赦免了你。”
贯高说：“我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死了之，只是为了证明赵王确实没有参与谋反。现在大王已被放出，我的责任已经尽到，我死而无恨。何况作为人臣，有谋篡杀害君主的罪责，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主上呢！就是主上不杀掉我，我能问心不愧地活在世上吗？”
贯高说完后抬起手来，用手卡断脖子自杀。
荀悦论曰：贯高开始谋杀刘邦，是名杀主的贼寇，即使为能证明张敖无罪，却是小功无法掩饰大逆无道，私下行为无法救赎公罪。《春秋》中把遵循大义作为正道，贯高属于罪不可赦。
臣司马光曰：刘邦因为骄横失掉贤臣，贯高因为劝君主狠毒而失掉封国。造成贯高谋逆的，是刘邦的过失；促使张敖失掉封国的，是贯高的罪过。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1月2日（古历甲辰年十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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