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草木

平日光景,我基本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暮色苍茫中到家已是精疲力竭。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始终如一,不了解实情的人看了一定觉得无趣。实则不然,且不说我上班的学校春光一片,单说我每周日领略到的小区景色便足以抚慰我心了。

忙忙碌碌一周之后,小儿子和我常常异常激动地迎来周日。我们一般喜欢在小区内外闲逛。日子久了,我们戏称小区为“园子”,好像小区只是咱家的院落而已。平时忙,没有时间逛园子,只在周日才出动。一出家门,春光便如一轴长卷缓缓展现在我们眼前。

在水边柔柳破嫩芽之际,一株株山茶花红艳艳地绽放了,没有羞涩,没有迟疑,她们如山野姑娘一样热情地站立在我们面前。绿叶丛中的每一朵花儿都饱满得很,像粲然的笑容,倏忽间,点染出春天的明媚。

很快,紫荆、樱花、丁香的枝头明艳起来了。

粉色的樱花连成一片,玫红的紫荆一串串耀人眼目。一开始没注意到小小的丁香,先是闻到了一股幽香,循香走去,在青枝绿叶间看到了一簇簇围在一起的小花。一根枝条上簇拥着很多白色的小花,每朵花有四叶小小的花瓣。她们彼此挨着,但并不闹,娴静地立在细细的翠茎上,默默地散发芬芳。春天是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时节,她却怡然安身于这园子一角。这是什么花?查阅了资料,方知这是丁香,立即想到了戴望舒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原来,这就是久已听闻、心驰神往的丁香啊!的确有想象中的那般洁白芬芳、美丽温婉,不过并没有结着愁怨。在春风中、阳光下,她只是静静地立在纤细的翠茎上,默默散发清香,不管身边往来的行人,或者还有一个驻足于此的我。她只是默默地,散发清香。我肃立良久,暗自喟叹。

春天里的花儿次第开放,粉色的垂丝海棠在树叶下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如瀑布似的紫藤从古色木架上垂了下来,红色的杜鹃又泼泼洒洒地开满了矮矮的灌木丛,竹林里的淡紫色鸢尾悄悄绽放在一片枯叶上。

今天,走在一条小径上,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树繁花,白色的,一大朵一大朵在微风中摇曳。我靠近它细细端详,七朵小花围成一个环状,中间又挤着许多略小些的花儿,从小小的花里伸出一个个黄色的小花蕊,如孩子的小脑袋一样透着俏皮稚气。这应该是琼花吧?“西门秦氏女,秀色如琼花。”突然想起李白的这两句诗,谪仙人用琼花来喻侠肠秦女,可见他很欣赏琼花之高洁。听说南京古林公园有许多株琼花,是赏花的好去处,我从不曾去过。今天在此一睹芳颜,心中巧笑嫣然的琼花便烂漫成一片了。看一株,能联想至一片花海,想象出一个春天的俏模样,此亦足矣。

春天的花儿是不甘心沉寂的,总是依次跃上枝头,笑意盈盈地熨贴你柔软的心。不开花的树也是一样。柳树从一点嫩绿到一层淡烟,再到长长的垂枝细细的绿叶连成一片油画时,便让人惊觉春已浓。这时,哪里能想到烟笼十里堤的台城柳,但剩“东风花柳逐时新”的欢悦了。春风吹来,记忆中的画面也展于眼前,那是十多年前了,我与女友在白马公园里带着孩子踏青。柳条百尺拂银塘,轻轻逗弄着水影,水面连续不断地漾起一圈圈涟漪,惹人心动。我们各给孩子编了一柳条花环,嫩绿的枝叶翘在孩子头上时,春天便欢笑起来。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时间真是如水流啊!

在园子里闲走,俯仰草木之间,眼前有了缤纷色彩,心中存了桃源世界。忙碌于喧嚣尘世,所幸有春天的花草树木陪伴,遂知草木有情,人间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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