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房子
老房子是父母盖的戳斗房。
没盖房之前我们一家六口人住在两间半的屋子里,哥哥和爷爷住半间,父母,妹妹和我住一间,还有一间是外间做厨房。随着我们的长大,父亲觉得屋子太挤了,决定再盖一处房子。
新房的地址是一个大坑,白天父亲干完队里的活后,每天晚上就用小推车推土垫大坑,母亲用筐背土。父亲规定自己每晚推五十车,母亲也就背五十筐土,用土的地方离我家的大坑有二十来米远。我曾去过我家的大坑里玩耍,觉得好深,在坑底我顺着斜坡向上爬,也得爬好一会儿。父父亲倒一车土后,都滑到的坑底,一点也不显什么。有人劝父亲别垫了,要这么垫得猴年马月去了。可是父亲倔得很,心里明白,好宅基是轮不到自己的,再说大坑是不花钱的,父亲依然推土垫坑,母亲依然背土,大概是垫了三年吧,坑才垫平了,后来用牛车拉土,垫了一春天,终于把房座垫成了。夏天,雨水灌满了附近的大坑时,父亲找来水泵,抽水洇房座。洇了好几次后,直到房座不再下陷为止。然后找来铁链子拖拉机,把房基轧得硬硬的。
八二八三年父亲种了几亩棉花,特别是八三年的棉花获得了丰收,卖了个好价钱。手里有点钱,就开始置办盖房材料了。
盖房前的一年,父亲把老院的榆树都锯了,能做过木的做过木,能当椽子的当椽子。后来又买了一些竹竿当椽子。
盖房的主要材料是砖。在乡亲们的帮忙下,在宅基地上打了坯,烧了个一万多砖的窑,当时烧窑点火后,母亲还特意烧了柱香,希望烧个好砖。那年烧的砖好极了,都是火候极好的钢砖,再多点火号就是大粘砖了,当时我放在窑里的模子也是最好的,那模子是我当年的最爱。
1984年春节刚过,父亲去衡水买了二十根檩条,其中十二根是松木的,八根是楠木的,往家运时,爷爷去世了,到了家,办完丧事后,又操持着买了苇子。
终于盖房了,别人家盖房都是撺忙,然而父亲却决定包出去,因为那年盖房的很多,把式不好找,父亲也不愿意欠别人家人情。找了中间人,中间人找了把式,谈好了50元一间后开始盖房。
说是包出去,只是给把式工钱,小工都是撺忙的,开工那天,热闹极了,有垒的,有运砖运坯的,有运泥的,有和泥的,有用苇子编笆的,不多几天房子盖成了。算工钱时一间五十,五间二百五,把式说怎么也不能要这个数呀,少要了十块,父亲也很满意。黝黑的脸庞笑了。我站在屋里,仰头看着崭新的苇笆,青翠的竹竿,红红的松木檩条,那双筷子和今日上梁大吉大利的红符,心里别提多美了。
房子是春天盖成的,每天放学后我都到新房里转一圈,防止人们在里面拉屎。
父亲有空时就自己和泥抹屋子,到了热天,下大雨时把隔山冲了,露出了檩条的接榫处,吓坏了父亲,赶紧修上了隔山。过了秋天,我们就搬进了新屋。
屋子是戳斗皮,中间是坯的五零墙。冬暖夏凉。唯一困扰的是漏房。
下雨漏房,气死老娘。外面已晴,屋里叮铛。
有一年热天下雨,好友来找我,下雨天喝酒天,我们正喝着呢,房顶上掉下一块泥片。接着雨水流下来,我赶紧上房看情况,小心地又盖上了一块塑料布,并压上砖,这时朋友的儿子来到我家,笑着说:大伯,咱去买鱼苗吧!气得我瞪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后来父亲在窑上拣了些半头砖,在房顶漫了一层,灌上水泥浆,又支撑了几年后,房子又漏了,只好修修补补,凑合着住。到了2004年,我换了三间房顶并全部铺上了塑料布后,漏房才彻底根治了。
可是过了两年,屋里返潮的厉害,实在住不下去了,我决定翻盖房了。
买了砖,又犹豫了三年,总舍不下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
如今,住在我盖的房子里,夜里时常梦见父亲盖的五间戳斗房,经常梦见漏房时母亲忧愁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