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躺在病房的地上,地铺,看着不整齐却是我平日的床品,干净清新。
其实地上平躺比床上舒展的多,没有任何一张床能让躯体如此平展放松的。只是每一个打地铺睡觉的陪护人的心可能都是紧锁的。
此刻,父亲的喘息声像儿时催促大火烧饭的老风箱一样从刚开始不紧不慢的喘息到应了口令后使劲地推拉所以呼啦呼哧声急促又窒息,而父亲,仅仅是起来小便后走了20步去水房接了杯热水。
我坐起来问父亲,”怎么现在喘的这么厉害?”
深夜,开的弱光,看不清父亲抬头回望我的脸,可能看我一眼又闭着眼,站着,喘得挤不出长句,回应我“嗯,接了杯水。。。”我不再说话,我怕我父亲的风箱突然停了,我小心陪听着这艰难的喘息声来回五六次后似乎开始缓和。
父亲缓缓坐他床边,缓缓吃力地趴床上,以为父亲睡不着又要看手机,没有看,喘息,浑浊无痰的轻咳几声,似乎正常了。可能父亲每晚要趴几次趴一会儿是喘不过气,而多年的致命习惯依然不想给自己的躯体妥协,抽烟喝酒,说命有天定。
从喘声判断我觉得父亲安全了我才又躺到了我的地铺上,我在母亲床边的地上打的地铺,好方便随时照顾母亲。
我不知从我下笔到此刻憨声如雷父亲平复了多长时间,但这鼾声听着能让我如释重负。我儿时,父亲鼾声雷厉,如今的鼾声如破了一个口的老钟,响而浑浊,因为夹杂着破风箱的吃力。而我,现在每天都希望这专属于父亲的岁月歌喉能久远再久远。
我和父亲都是来陪护母亲做矫正脚趾手术的,因为疼的不能多走路爱美又无畏的母亲毅然决然要做手术——她听说能做好,母亲甚至觉得只要不影响走路少根脚指头都可以的。
我和弟弟有点儿惯着母亲,一般要求都随她的意,只要母亲高兴,因为母亲没上过学堂没进过工厂,只围着家里地里邻里转,没有见识也没有约束,加上要强急躁爱美,所以母亲越老,我们照顾的越小。
然而手术没有预想的简单,以为只是单纯疼几天,我只要陪母亲吃喝拉撒安心伤口就能自然痊愈。
其实不然,手术时医生有没有粗心我们不得而知,术后缠裹脚的纱布有没有可能缠的太紧导致血液循环不通脚趾坏死我们不能预判,输液时用药有没有不适母亲体质出现眩晕恶心我们更预想不到。这些是我和父亲医盲陪护者想不到所以根本做不到的提前察觉,总觉得这些作为医生应该能做到想到,而这个医院的医生,从主刀医生到主治医生,从值班医生到值班护士,好像都不急又都有事的样子,匆匆来简单一问就处理,药物反应后再不紧不慢地攃试,补救,观察。周六周日主治医生都不上班,我这陌生电话也没有接听。
母亲的右脚大脚趾从三天换药就发乌,已经七天了,今天输完液又眩晕的厉害。周六周日看不见主刀医生和主治医生,可能医生们下班都不接陌生电话吧。
值班医生看年龄不大,喊来两次才决定把右脚的纱布打开,看看换换,我问他来医院多久了?他调侃说是医院的过客,才来一年半,会调走的,谁给的工资高去谁那,在这儿再玩我们两年,边这样说笑边清理着母亲的右大脚趾,而我第一次听医生如此幽默。左大脚趾不清理,说要留给我们的主治医生,不然都干完了我们的主治医生明天没活儿干。。。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住他的幽默,只想让他能多一点再多一点地对待我母亲的疼痛。我一直觉得医院所有人都不上心而好像又说不出理由,我们无权无势无人脉,我和父亲母亲只能承受和等待好转。
明天周一,终于他们早起都来查房,我会认真问问情况,不行就转院去市里。
此刻,黎明五点,我的母亲吃的晕痛定可能好转些,睡的还算安稳。而吃这个药,根本不在治疗脚的范围,是因为输的那瓶液体有反应,而医生,没有人提前告诉我们,或者做皮试啥的。
父亲的鼾声也平稳和减弱些,听着是安全的声音,我也准备休息一会儿,天快亮了。
祈祷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