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可班里依旧躁动不安,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天天翻过,还有15天了,明天是最后一次考前热身练习,复习,不过只是个形同虚设的幌子,此时此刻,不论你是抱着复习资料回顾知识点的那个,还是用书挡住脸偷偷讲话的那个,监课的老师已无心顾及——随你去吧,开心就好。
受不了班里燥热浑浊的空气,我从桌上爬起,走过摆满书本和箱子的走廊,慢慢踱步到楼下,经过空荡荡的行政楼,径直走向空无一人的操场,在旁边的看台找个稍微干净些的位置坐下,自顾自发起了呆。
阿邪:正哥,你说我和你两个人也来这所学校三年了,再过几天就要毕业了,你跟我讲讲,这三年你感觉怎么样?
阿正:怎么样啊?这三年来,我认识了很多人,你还记得那个小胖子吗?
阿邪:就那个平时总呆呆的那个吧,怎么不认识?真搞不懂你,他有事没事就阿巴阿巴的,一个男孩子还总喜欢粘人,做事情也不会投机取巧,吃了亏也就咂咂嘴,你咋就认他当好兄弟呢?
阿正:是啊,细细想来,这三年他可没少给我惹麻烦呢。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他那副不怕吃亏的样子,和我很像,可能也就因为这一点吧。
阿邪:哎呦,正哥,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点给忘了,你难道不记得有一回大扫除?老师安排你和另一个男生去刷垃圾桶,周围的同学嘲笑你的样子吗?后来那男生也干脆不干了,就你一个人慢慢刷那个都快生虫的垃圾桶。你最后倒是刷干净了,好家伙,你也不闻闻自己身上那股臭味,没两三个小时都散不掉;你难道不记得每一回去小卖部?买了一包零食你自己都还没吃,一个痞里痞气的男生就抓去一大把,也不顾你什么感受。我要是你,我能受这些个鸟气,人既然都这么自私,你也干脆当个坏人算了,这样等以后上了大学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阿正:邪弟,你小了,格局小了,你有所不知啊!当初那个和我一起刷垃圾桶的男生,因为这件事打心底里佩服我,后来我俩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之前那个总抢我零食的男孩,后来也开始和我分享他的零食,甚至在我爸没空接我的时候,还开电动车送我回去,虽然他改不了这屌儿郎当的痞气,但多少也学会了体谅别人。
阿邪:行了行了,你小子就是改不了这烂好人的性子,这些年,你因为这脾气没少吃亏吧!有时候我在旁边看着,都想给那些个人来上一拳,这些人要是看出来你是为了他们好倒也就罢了,只怕好心当成驴肝肺,碰上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阿正:啥叫烂好人啊?我咋就成烂好人了呢?就上回篮球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最后不是我一顿训斥后,隔天就回来给我道歉了。
阿邪:哟哟哟,你急了,你急了!你现在说的到痛快,我看你当时那拳头攥老紧了,你倒是打啊!你一米八的大个子,难不成还怕他一个一米七都没有的小矮子?我要是你,不出三拳,我让他跪地求饶;对了,到现在他还没把欠你的五块钱饮料钱还你吧!你啊,怕不就是一怂包!
阿正:是啊,我是看不起那种“有钱当舔狗,没钱绕道走”的人。那次我真想好好修理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球,但我最后还是收手了。就包括他后来找我道歉的那副样子,也只是做做表面账——皮笑肉不笑。我不揍他,不是因为我怂,是因为如果我打了他,情况只会让我变得被动,就这种人,不打也罢,打了他还脏了我的手呢。
阿邪: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争,每回都让你这个当哥哥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反驳我,没意思。我承认你不是怂包,我才是,每回老师点人回答问题,没人敢抬头,就你敢举手;每回老师在班上讲了两句气话,没人敢吱声,就你敢一个人去老师办公室同他们聊天,告诉他们你的想法;我们还在窝里斗的时候,你就已经把目光放的很远了。哥哥毕竟还是哥哥,弟弟我自愧不如。
阿正:别这么说,我和你其实也差不多。每次我受气的时候也会有发脾气甚至于动手的念头,我知道我的心里有个你;每次你嘲笑我的时候,我知道是你舍不得看我吃苦受累,你的心里也有个我,咱俩自古两难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阿邪:快别说了,怪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咱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一句话——要是哪天你受了外人欺负,小弟我随叫随到;要是哪天你感觉我不对劲,就赶紧拉我一把,别让我做了什么错事。
阿正:好好好,咱兄弟俩以后就这么办。
(话音未落,两人来了个熊抱。)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从空洞洞的眼神里缓过来,看着初夏晴朗的夜空,只有一架飞机刚从不远处来机场起飞,红色的信号灯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那么耀眼。我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麻木,“就这样也挺好的,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