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did you get what
you wanted from this life, even so?
I did.
And what did you want?
To call myself beloved, to feel myself
beloved on the earth.
——Raymond Carver《Late
Fragment》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是个可能永远也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
庄子《齐物论》中有文: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这一小段文字自先秦流传至今,引发多少文人骚客的感叹,而究竟是庄周化蝶,还是蝶化庄周,至今却无人敢定论。
或许,我们的人生就是蝴蝶一场荒诞的梦境,当有一天清风拂过你栖身的树叶时,你会醒来,对小小的脑袋中的遗梦不明所以。然而,阳光已经沿着叶的缝隙倾泻下来,昨夜的露水已然将晞。于是,你伸展双翼飞去,残留的梦境掉落下来,稀释在清早的空气中。
人生是多么的荒诞,即使是这样的臆想,也没有谁能完全否定它的可能。
人生也许是一场蝶梦,但对于我来说,它就是“真实”的。这种“真实”已经不同通常语义上所指的——客观的陈述,而是,内心对于世界反映。对于孙悟空来说,《西游记》是“真实”的;对于格里高尔·萨姆沙来说,《变形记》是“真实”的;对于佛罗多来说,《魔戒》是真实的……
人无法脱离世界而存在。世界塑造了人。我的过往,我的经历决定了我是怎样的人,否定世界,无异于否定它塑造的我。即便身处在一场虚幻而脆弱的蝶梦中,与其战战兢兢地祈祷着,祈求着这飘渺的梦境能长久些,不被无意中路过的清风吹散,不如回到眼前的世界里,享受身而为人的一切美好,去践行你为自己所立下誓言,留下能让你觉得不虚此行的东西。一言以蔽之,就算是梦,也要努力着做一个好梦,不是吗?
但努力着做一个好梦,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世事无常,不如人意者居多,你超然物外,遨游于五湖四海,也要窘于柴米油盐,生活琐事。孩童时代带着天马行空的想象,肆意勾画自己的未来,长大后也要沉入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日复一日”这个词,有着让人恐惧的奇异魔力,像是不停的“ctrl+c”、“ctrl+v”,把过去未来现在的日程表通通填上同样的事件,一眼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尽头。
1935年,爱尔兰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一个“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的荒诞戏剧上映了。老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舞台上随意晃荡,胡言乱语,屡次重复着相同的行为和话语,两幕戏剧过去,他们只做了一件事——等待戈多。
之所以有这么一个除了姓名一无所有,时不时出现在两个主人公的交谈和自语中的人,不过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等待的理由。回望自己的生活,是否有一个戈多式的存在,支撑着你奔波于地铁公交人流中,耗费心机于待人接物上,在错综的人言中侥幸求存,罔顾了青葱时许下的诺言?他让你麻木,让你低下高傲的头颅。可,这么做有错吗?在生活琐事的轰炸中遍体凌伤时,谁不渴求一个借口,让生活好歹有一个念想?我从不否定这样的生活,但是不意味着我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它。
时间一刀一刀地削去我们的棱角,略作打磨,置于冰冷的社会工厂流水线上,草草几道加工,给一个看上去不赖的包装,然后,各尽其用,直至报废。有的人在“流水线”上徒做挣扎,可于事无补。有的人,甘心地,尽心地作一个让顾客赞不绝口的产品,然后,等待着下一轮的加工。有的人天生是工厂老板,有的人努力成了工人,有的人则是尊贵的顾客,然而走出这个工厂,对着脚下细细端详,恩,他们也是某一条更高级流水线上的产品。如你所见,在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是另外其他人的“产品”,人人各取所需,无可厚非。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永不忘做好自己,不要等到“各取所需”的时候来临时,才发现自己竟无一可为他人用,甚至无一可为自己用。你要目光盯着脚下,你要心里装着远方,你要学会承受现实,你要懂得不忘初衷。你要让你在生命走到末尾时,可以坦荡地说:身而为人,无怨无悔。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我不敢妄言,没有诗与远方的人生,是索然无趣的。但如果曾经有过一个地方,让你在平凡的过往中依稀看到迷雾中那等待行人的道路,嗅到那一路芬芳与辛酸苦涩,如今却被你弃之不顾,你真的能安心地,日复一日地生活吗?如果可以,那么苟且二字,用来形容此生也不为过。
不甘的人,不要回头,不要驻足,勇敢地向着远方走吧。
孤单寂寞常在,但这就是你的路。
从何时你也学会不要离群
从何时发觉没有同伴不行
从何时惋惜蝴蝶困于那桃源
飞多远有谁会对它操心
从何时开始忌讳空山无人
从何时开始怕遥望星尘
原来神仙鱼横渡大海会断魂
听不到世人爱听的福音
《任我行》中林夕短短的几行歌词写出了多少人的心声?
我们渴望爱,但希望你爱的是最好的我,我爱的你是最好的你。
但,世上本没有相同的人,对怎样是最好的,各有想法,以此为准,走上行程,渐行渐远。出世、入世,同行、陌路,全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人与人,过往不同,视野相异,每个人的人生意义为何,谁能盖棺定论?
只有一点,人生意义之所以能称之为意义,在于你真正相信它,愿为之践行,即使道路漫漫,风雨飘零,同行之人,寥寥无几。
行文至此,人生意义何在,我想已经不必再多说。这一场浮华、肆意,又拘泥、苟且的生,人人来不携物,去不再返。此生末了,你能如开篇卡佛在《晚期断章》中那般自问、自答吗?
世事无常,愿你常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