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词·情醉画船烟雨中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双莺亭畔,荷叶田田。
我浅伫在半亩静谧的方塘栅栏,翻阅南朝乐府线装的诗卷。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原来在古时江南,就有这样一位痴缠温婉的女子,为白衣款款的少年,情愿一生来等待。
思念,被篆写在字里行间。故事,姻缘,在西洲悬念成句点,忘了续言。
她青裙依旧,望眼欲穿。我不知,馀生何时向晚。只坚信,她的他,正在江南不远。马蹄哒哒,踏水翩翩。
“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
众荷喧哗的江南呵,在你婉约秀雅的浅呓中,总能氤氲出些许莲的清韵。
说不清缘故,亦偏偏不信因错觉。后来才明白。这江南人家的女子啊,心性风骨,一半柔情如水,一半素净胜莲。
不信?你可往西湖、太湖、莫愁湖环行片刻,定有三五水做的女儿,在湖面莲一样地盛开着。亲不得,近不得。如若亲近上,恐怕会流连忘了回路呢。
志摩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来到“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江南,谁还想,再提风月,再拾过往,再谈人生!
风月是飘渺的,过往是前尘的,而人生是晴雨难测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有些时候,以一颗寻常心品读江南,谂识人间烟火,打量那些被时光遗忘的瓦巷藤墙,别有一番清致旖旎的情味。
想来,在江南古老的水城,人生不恰好是件寻常的事么!
——枕河而居,护花终老。
一首歌,一封信,一盏茶,一朵花,足以将所有素俭纯朴的光阴,编织精巧,酝酿温润,美到心惊,念到情醉。
故而。请共我敞开那扇,尘封久许的心扉。
在六月的槐院池荷旁,席茵静坐,向水宁神。读一卷相思,品一盅香溶。偶闻鸟雀啾啾,细水潺潺。
待心愫疏泊时,只透过竹亭栏沿,绿映的苔衣,望眼清荷叶上,白净的露滴,就可让那浅色如钵的光阴呼之欲出。
若有三五故人,直须他不请自来。举樽共饮,谈笑风生。试想。烟火人生,再美,终归不抵平凡。往往,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乎日月山河,而在一草一木间。
江南,水月搭筑的江南。
在这里,一生,不等于一辈子。正如我加上你不等于我们。
些许时候:路过坞寨,锈蚀铜斑的门环;静伫老街,梧院绿荫的小筑;回念津泉,渔歌唱晚的细水;梦入湖亭,烟雨缭绕的画船。你是否,如我一样,萌生出些久违的情感!
仿若来过,认得,可偏却想不起时间,记不清地点。
其实,凡世间浮生简约、岁月静好的人,与江南都结着丝缕因缘的。在这片明净祥和的水城,你注定会与,以往的你碰巧擦肩,班荆攀谈。
无须讶然,不必惊羡:
原来,过去那样痴,曾经那样缠,当初那样傻,从前那样真。
现在呢,可还是……
且看。“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十里江南,莲在塘间,开得就是,一种清寂的喧哗,一份宁静的热闹。淡雅,却不张扬。柔婉,从不孤傲。既属仙品,亦为凡物——
在阆苑瑶池,青裙出水,碧伞扬尘。在芷泉兰汀,亭亭净植,香远益清。然,天上如何,人间怎样。莲始终以她特有的素俭风骨示众,安之若素,静好从容。
问禅,是莲。思凡,亦是莲……
总喜欢把你喻作莲——
倩影婀娜,姿态娉婷。不食烟火,无关风月。
『莲的心湛在水中,澄映出你的原色。人间炊火正呈散状。漪静的风,见证烟雨的初逢。自莺燕当年,相别于江湖,我遂收情在词书。一世凭舟望,隔栏寻有无。希以琴箑湔忧,箫剑辞秋,认你眉目。』
江南,我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女子呵。
与你五百年后,隔世相逢时,还会否,在那一幅旧识的场景间:
六月夏浅,荷风微卷。迷离的烟雨,翩翩,妆点着梦幻。青裾在湖心漫舞,湛蓝水袖,将雪白潋滟。
你躲在众荷中,最温婉的那一瓣。嫣然,清妍,恬淡。兰篙摇缓,鱼戏其间。荷衣映红你的脸,花香浸淫你指尖,深情共缱绻,在你眸叠织不断。
此时,花耶?人耶?不辨。
你回首,你低眸,你娇羞。最是那一掬水的姿容。缠绵着谁不舍,怦然着谁心动?
光阴,以一朵莲开的温柔,在水上碎洇点点愁。
我知道。一定是你,在为谁欲语还休,默然等候。
诗里说: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所以,江南——
只为你一眼,我情愿,错过繁华三千。
化为你湖心,某一朵静美的莲,与水结伴,陪花饮晚……
2015.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