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娘很不幸福,每天去幼儿园的路走得异常艰辛。
墨馨每天要穿过半个昆明城去送她上学。那时候的昆明不大,只是公共车班次少,且不按时间点,想来就来,比彩票号码还难预估。本来二孬自告奋勇去骑车接送闺女,鉴于他以前曾经准确无误的把阿难的脚后跟夹到流血的经历,墨馨觉得还是自己去比较可靠。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睡眼惺忪,马不停蹄,母女俩每天都累瘫了。
挤得黑压压的公共车来了,墨馨几乎是提着二妞走的,因为小人家抓着门不肯上。又要挡着后面的人别挤着孩子,还得把她闺女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栏杆上掰开,还得留神脚下的台阶,那难度哪里是上车阿,跟跳龙门差不多。
强行拽上车站好,墨馨一手扶着栏杆,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脸立马朝向窗外,不能朝她闺女看一眼,因为她会看到一双饱含热泪的双眼。接着,二妞一路开始告饶。翻来覆去大概都是那么几句:
妈妈,我能不去幼儿园么?
妈妈,求求你,我在家保证不捣乱,能不送我去么?
妈妈,我一定乖乖听话,求你了。
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妈妈,我求你了,我多可怜啊,你别把我丢掉啊。
软软的童音,悲悲戚戚的语调,听者无不动容,然后对冷着脸不搭理的墨馨投去异样复杂的眼光。知道呢这是送娃上学,不知道的以为是后妈丢孩子去了。墨馨实在不知道闺女身上这么丰富的戏剧细胞哪来的,现在跟孩子说什么都白费,不搭不理最干脆。说多两句就会被她绕进去,自己也控制不住要掉眼泪的。
把闺女往老师手里一送,赶紧往回走。挤上公共车一路小跑回到单位,刚好上班铃响,坐下喘口气开始工作。如果运气不好迟了,墨馨只好低着头溜进去,躲避所长大罗送过来的鄙夷的眼光。
下班必须准时。箭一样冲出去,挤上公车,去到幼儿园把闺女领回家。吃饭随便对付下,梳洗完毕把孩子打发睡了,墨馨才有时间就着幽暗的灯光洗衣服。
闺女深情地呼唤抗下来了,每天穿城的奔波咬牙顶住了,二妞似乎也开始认命没再出妖蛾子了,墨馨却不得不放弃了。还是因为二孬。
墨馨进二孬单位的医务室以前,这里只有2个医生。一个赤脚医生,一个部队转业下来的医生。正儿八经科班毕业且在综合医院呆过的墨馨,自然像新进受宠的姨太太一样遭到了严重的嫉妒和排挤,尤其是来自所长大罗的。在这个女人扎堆的小环境里生存,斗争的残酷性和严肃性不言而喻,墨馨时时刻刻都得打醒精神,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小心翼翼。
笑容可掬低眉顺眼的过了一段平静日子,有心人冷眼观去觉得她也不过如此,与传说中的牙尖嘴利相去甚远,暗暗试探了几次。墨馨吃了些小亏,一笑带过各自走开,并不出头争个高下。三番两次下来,有人按耐不住,觉得该找机会树家规立牌子定长幼了。
机会说来就来。因为二妞的幼儿园风波,墨馨分身乏术,每天吃饭都让二孬去食堂解决。这么对付了一段时间,二孬很应景地感冒了。墨馨斟酌了下,让二孬找其他医生开药,为的是怕别人说闲话。那个早上刚好是墨馨跟大罗值班。
操着浓重鼻音的二孬排了会儿队,坐在了大罗面前,嘟嘟囔囔地说,罗医生我感冒发烧,开点药吧。
大罗并不抬头,眉梢一扫,很快提笔龙飞凤舞写了一行扔在桌上。二孬拣起来辨认下,依稀认得是板蓝根。他拿着处方笺,想问问墨馨怎么光是板蓝根,看看坐在另一边同样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墨馨,他又回到大罗这边等了很久。终于没什么病人了,才迟疑地问她,能开支柴胡或者安痛定么?我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