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无意中看到朱耷的画的。
零乱。
线条的肆意挥洒,仿佛生命孤独的狂舞,情感在笔锋中淋漓尽致地宣泄,一眼足以让我触碰到他寂寥的心。
八大山人是他的名号,雪个也说的是他,没有看过他的画以前我以为八大山人是中国历史上隐逸在山林中的八位名士,就跟竹林七贤一样,完全没想到八大山人居然是一个没落皇族的公子,更没想到他会是明清时期引领一代画风的大画家。
我是不太懂画的,尤其不懂中国画中蕴涵的深层境界。我看不出顾恺之的画为何被如此推崇,也不明白为什么吴道子被尊为画圣,甚至是后来才知道大涤子和八大山人都是一个人,一个厉害的画家。
或许,我在赏画这方面的艺术细胞太少吧。但不可否认,情感的共鸣,或是对生命的体悟是可以若何一契的。所以,我不懂画,但还是很喜欢梵高的《向日葵》和蒙克的《呐喊》。这两幅画都深刻地袒露了作者强烈的感情,画面中的线条,色彩无一不冲击着欣赏者的心,那渗透出的勃勃生机引领着欣赏者走向画家的心。哪怕不懂画,你也一样心潮澎湃。那一幅幅画作仿佛是两个生命的重叠,画家赋予画生命,更将自己的生命与画作融合。所以,才会有那么强烈的震撼从眼球直击心灵,将生命的鲜活和精气一纸尽现。
艺术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相通的,画作也是如此。中国画中所讲的笔墨趣味,我这个外行只略微知道些理论,那些深层次的境界,我看不出,也体会不出。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只对吸引自己眼球的画作感兴趣,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比起吴道子的人物画,阎立本的《六骏图》更让我喜欢。
长久以来水墨画中凛冽的风骨常常能攫住我的眼球,因此我喜欢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王冕的墨梅,徐文长的写意菊花,郑板桥和文与可的竹子,还有郑思肖的兰花。秦淮八艳中马湘兰的《兰竹图》很是得我心,横波夫人顾眉的兰花则以从不师法前人,独创己见的特点让我倾心。
直到我看到朱耷的画才发现这不是绝对的,朱耷的画作没蕴涵什么风骨却让我一眼入心。如此悲剧意识的画在中国绘画史上是罕见的,可能是我知道的太少,除了徐渭之外再想不起他人。
可以想像,一个皇子沦为道士,和尚,还要躲避清廷的搜索,从人生的极端高点跌落至谷底,的确不是人能承受的。于是,人生的悲剧尽泻纸上,那些丑鱼与残山剩水一道儿压迫着我的神经,我从未看到如此触动心弦的画,我好像看到他的生命和他笔下的丑鱼一起延续,继续着生命孤独的狂舞。他没有什么感情需要隐藏,他所有的痛,所有的悲凉都要自笔锋挥毫。
隐藏了身份,为何还要隐藏感情?他没有必要用山水画隐匿地表达,他要直接创造出丑,挣脱秀美的美学范畴,以丑直击人的心房,以酣畅淋漓的感情燃烧生命的孤寂。
谁说艺术一定要固定在既成的范畴内?孤独的狂舞也一样于灵魂的行走间与其他灵魂相撞,奏出一曲独特的高山流水。
狂舞的生命,就算孤独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