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柠来到八公坞的时候，正值盛夏。蝉鸣不绝于耳，烈烈阳光从早照到晚，使路面散发出焦土的气息。

王柠穿着一双棕色的塑胶凉鞋，墨绿色的小短裤搭配白色雪纺衫，背上还背着一个灰色的很大的书包。她皱着眉头，时不时拂拭着额头的汗渍，看神情，倒是像在找路。

王柠对八公坞不甚熟悉，一年到头只有拜年的时候才会跟着母亲走进这里。母亲在前头健步如飞，王柠在后头气喘吁吁，她想不通，母亲嫁出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对这条山路还是这么熟悉。

盛夏的八公坞与王柠记忆中的不一样。年初一的这里，枝条萧索，冷风阵阵，即使再挑着好路走，路上黏腻的泥土还是会沾满她的新鞋。

而今的八公坞，举头望去一片青翠的绿色，一片连着一片，漫山遍野。外头的阳光再烈，透过层层叠叠的翠绿色洒下来，炽热多半所剩不多，加之偶尔的微风一阵，倒是清凉得多。

王柠凭着记忆走着，终于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几里外的小卖部，破旧的牌匾随意搁置在围墙上，摇摇欲坠。王柠眼神亮起，提起一口气向小卖部跑去。

“叔！来根冰棍！”王柠气喘吁吁地趴在小卖部的围墙上，烫手的砖块让她立即弹开手，双手往身上搓了搓。

小卖部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头戴一顶斗笠，从房子的后面走出来，“嘿！这哪里来的小丫头！”杨叔稀奇地看着王柠。这也难怪，村里偏僻，一般来往的都是熟人，难得见到生面孔。

“是我啊杨叔，杨容芬的女儿，柠柠！”

“哦！柠柠啊！”杨叔摘下头上的斗笠挂在墙上，从老旧的冰箱里拿出一根冰棍递给她，“你怎么来了？”

王柠接过冰棍，暴力拆开，慌不迭地地往嘴里送，“来看看我姐啊，暑假呆在家也没事，我就来舅舅这里玩几天。”

杨叔打开风扇，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柠柠，你可别学你表姐，小小年纪的......”

王柠舔着冰棍上剩下的一点，等待杨叔的下文，杨叔似乎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

“杨叔，我表姐咋了？”

杨叔一手摇着扇子，摆了摆手：“没咋，你赶紧回去，还能赶上吃午饭。”

王柠一大早就起床出发，早餐也只是匆匆喝了口豆浆，此刻早就饥肠辘辘。一听见午饭，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那我先走了杨叔，诺，钱放这了！”王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放在桌上，头也没回地跑了出去。

杨叔的小卖部距离舅舅家还有两百多米，中途经过一片好几亩的麦田，再往前走，便是一片错落的房屋。舅舅家还要再上面一些，等王柠赶到的时候，舅妈正好端上最后一盘菜，准备开饭。

“柠柠，你这鼻子真是灵，正赶上吃呢！”舅妈一边盛饭一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晚一个小时到，准备吃了饭让舅舅去车站接你。”

“舅妈，我认得路，我自己走过来的！”

舅妈笑了笑，点了点王柠的鼻子：“越来越厉害了。”

第二章

表姐杨一一早恋，这是王柠始料不及的。

杨一一今年高三了，在这个节骨眼被发现早恋。舅舅是最重文化的，虽然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可看到自己的妹妹因为有文化而脱离了这个山村，便对杨一一寄予了厚望。

在即将改变命运的时刻，杨一一瞒着家里和班上的班长好上了，被班主任抓个正着。舅舅坐在去县里学校的班车上，心里有多不是滋味，王柠想象不到。

“姐，咋回事啊，和我说说呗。”王柠趴在杨一一的床上，手上虽然翻着书，心思却全然不在这。

“你个小孩子，打听这些干嘛！”杨一一背对着王柠坐在书桌前，王柠看不到她的表情。

“哎，舅舅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你现在已经高考完了，上了大学他就管不到你了。”

杨一一回过头，眼神有点担心：“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我心里总想着，这几天都没睡好。”

王柠坐起身，“你成绩那么好，正常发挥就行了嘛。”

杨一一点点头，“希望能考上吧。”忽然目光触及到王柠的书包：“柠，你带了啥，书包这么鼓？”

王柠神秘地笑了笑，拿过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照相机：“姐，我给你试试？”说着打开开关，对准杨一一咔嚓一声。

杨一一被声音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自然，跑过来想要拿过相机：“啊呀，肯定很丑，赶紧删掉。”王柠岂能让她抢了去，一把将相机放进怀里，站起来满屋子跑，两姐妹的笑声从这个小房子里传出，越来越远。

两人精疲力尽地躺在凉席上，杨一一看着手里的相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柠，我带你去八公水库吧，那里风景特别好，你拍点照片留作纪念。”

本来一身无力的王柠，听到八公水库眼睛一亮，这个地方她只听过，从未去过。以前听母亲说，一到夏天，好多小孩喜欢去水库边上游泳。水库里还有好多鱼，对了，还有田螺，母亲小时候也经常去水库边上摸田螺。

“好啊好啊，姐，赶紧走吧！”

八公水库有些蜿蜒，一眼看不到边。王柠到水库的时候，看到水库边上已经有好几个身影，看样子是从水库里刚游上来，坐在一旁歇息。

此刻正值傍晚，火红的晚霞遍布了半个天空，连着水库里的倒影，真正的水天一色。王柠看到这幅景色心中大喜，端起照相机就是一顿猛拍，时不时惊叹一番。

“哪里来的丫头？”“没见过。”说这话的正是坐在水库边上歇息的几个年轻小伙子，看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岁，脸上带着乡土颜色，显得又憨厚又稚嫩。

“姐，咱也下去吧，摸田螺。”说着王柠沿着一条人为踩踏出来地小泥路走到水库边，夏季的水位会退却一些，不过也不影响水库的壮观。

“柠，你别下去，你看着就行。”杨一一跟在后面也走下来：“水库深着哩！你又不会游泳，出事了咋办。”

王柠这哪肯呢，撅着小嘴：“我就在这一块，不走进去。”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碧绿的水面下依稀可以看到最底下的石头。

杨一一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王柠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随即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取下，安置在不远处的草堆上，既晒不到太阳，又在视线之内。安置好了这些，她扎起披散着的头发，脱掉凉鞋，一脚踩入水中，温热的感觉瞬间爬上她的双脚。再往里走点，水温渐渐降了下来，有些清凉。

“姐！你看！田螺！”王柠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伸手从水里捞起一个田螺，开心地向杨一一炫耀。杨一一也在边上戏水：“多摸点，晚上让我妈做一盘给你尝尝。”

坐在一旁歇息的几个男孩儿，许是休息够了，一个两个走进水里，向水库深处游去。王柠羡慕地看着他们，这时水面正好冒出一个男孩的头，王柠对他笑了笑，继续仔细找自己的田螺。

天色渐渐暗下来，王柠没带塑料袋，田螺都被她扔在岸上，“姐，咋拿回去？”她姐妹俩对着这堆田螺发呆。

“诺，拿去。”王柠转头一看，是一个男孩，他手上拿着他的衣服，作势递给他们。杨一一接过来，“杨宇，你有这么好心？”说着利索地将田螺放在他衣服上。

杨宇笑了笑：“我不是一直这么好吗！”说完他看了看王柠：“你叫什么？没见过你。”王柠将相机挂上脖子：“我叫王柠，杨容芬女儿，我每年都来这拜年。”

“哦——”杨宇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你，长这么高了，我没认出来。”杨宇的目光看向她胸前的相机：“这个玩意看起来不错。”王柠得意地抬了抬脸：“那可不，我生日礼物。”

杨一一已经装完所有田螺，站起身来对着杨宇说：“衣服明天自己来拿，柠，咱走吧。”王柠应了声好，对杨宇摆了摆手，口型里说着先走了，随即跟在杨一一身后，从原路返回。

第三章

最近几天的烈日越发猖狂，伴随着恼人的蝉鸣，杨一一只想躺在凉椅上吹着风扇。王柠就不一样了，她对这个山村充满了好奇，一直缠着杨一一带她出去走走。

正赶上杨宇来拿衣服，杨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晃荡着凉椅：杨宇，你要是没什么事，带我妹出去走走啊！”

“哈？”杨宇一时没反应过来：“事是没什么事，这么点地方走哪里去？”

杨一一闭目思索了一会，确实就这么点大地方，杨一一泄了气：“你看着办吧。”

王柠一脸兴奋，拿好相机挂在脖子上：哪里都可以，走吧走吧。”

杨宇看了一眼杨一一，眼神里写着“你来真的啊”，杨一一挑了挑眉：“去吧。”

闷热的下午，王柠坐在杨宇摩托车的后座，一手护着随车身乱晃的相机，一手紧抓着杨宇的衣服。泥路凹凸不平，速度自然就不快，不一会王柠就出了一脸的汗。

车停在了杨叔的小卖部前，王柠动作生疏地下了车，走进房子里，风扇带来的微风让她缓解了一部分炎热。她走到货架旁挑了一包薯片，坐在风扇前拆开来吃。

杨宇拿了两根冰棍，也坐在风扇前，递了其中一根给王柠。

“王柠，你在哪里上学？”

“城里，我高一了，你呢？”

“我当然在六公高中，那我比你大，我高二。”杨宇很快就消灭了一根冰棍，从兜里掏出钱，放在桌上：“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看看。”

“好啊好啊！”王柠三下五除二，将剩余的薯片全倒进嘴里，拍了拍身上的残渣，起身走了出去。

待他们来到校门口，才发现大门上了锁。杨宇对她笑了笑：“有没有翻过墙？”王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迟疑地摇了摇头。只见杨宇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矮墙，在脚下垫了一块石头，手一撑，整个人腾空跃起，瞬间上了围墙。

王柠皱着眉头看着，杨宇伸出手：“相机先给我，别磕坏了。”王柠将相机递给了他，杨宇再次伸出手：“来，踩着脚下的石头，拉着我的手，墙上有很多突出的小石头，踩着那个上来。”

王柠有些畏缩，但还是走到了矮墙下，拉过杨宇的手，按照杨宇的指示一步步爬上了围墙。“咋下去啊？”坐在围墙上的王柠腿有些发抖。

“我先下，等会你下来我抱着你，放心，摔不着。”说完杨宇纵身一跃，就已经到了地面，“来，拉着我的手往下跳。”

王柠堪堪才能够着杨宇的手，还是有些不敢。杨宇见状又说道：“没事，闭眼跳就完事了，相信我。”

王柠闭上眼，要死就死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跳了下来，出乎她意料的，杨宇接了个正着。

此刻王柠才敢睁开眼看，六公高中有些许寒酸，很多教学楼爬满了爬山虎，白墙上还映着许多黑灰色的痕迹。杨宇热心地给她介绍哪一栋楼是哪些班级，学校里发生过哪些趣事，说着说着，杨宇走到一个教室面前，伸手掰下了门上的锁，王柠瞪大眼睛看着他，杨宇坏坏一笑：“这是我的教室，我们班的门锁本来就是坏的。”

教室里座椅不算很多，黑板报没擦干净，依稀还可以看见写着什么。

“小镇的条件就是这样了。”杨宇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你们学校怎么样？”

王柠笑了笑，拿起相机拍了张照：“学校嘛，都差不多，最多就是教学楼比这新点，其他没啥。”

杨宇点了点头，随即又说：“怎么今年暑假你来这里玩了，以前也没见你？”

“我姐不是高考完了吗，我妈让我来拿姐姐的一些笔记啥的，到时候带回家看，我姐成绩可好了。”

“确实，我妈总说杨一一有多好多好。”杨宇挠了挠头：“我就不行了，成绩一般。”

王柠从讲台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杨宇的名字：“别说成绩了，扫兴。”

杨宇也拿了一根粉笔，在他的名字旁边写下了王柠的名字，不过他写成了“王宁”。王柠撇了撇嘴：“不是这个宁，是柠檬的柠。”

杨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宁字旁加了个部首，显得有些别扭。

“没事就来找我玩，我带你。”杨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王柠笑了起来：“真的吗？”杨宇擦掉黑板上的字，“当然。”

第四章

自那之后，杨宇天天吃完午饭来她们家门口等着。

“王柠，今天带你尝个新鲜的。”杨宇神秘地说着，王柠心里一动，赶紧跟在他后头。

杨宇带着她越过错落密集的村庄，来到一处人家稀少的地方。越走人越少，王柠心里有些担心：“还没到啊？”

杨宇指了指前头：“看到没，那！”

顺着杨宇指的地方看去，王柠看到一片枣树，每棵枣树的尖尖，都挂着熟透了的枣子，像晒干了的红枣。

“哇！”王柠小跑着到了树下，树下掉落了好多枣子，有被晒干了变成红色的枣，还有被鸟啄食了，剩下果核连带着些许的果肉。

杨宇选了一棵相较粗壮点的枣树，脱下鞋子，两手抱着树干就往上爬。王柠拿出相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片，看着杨宇边爬边摘旁边的枣子吃，她嘴里也扛不住馋了。

“我也想要！”王柠朝他摆手。

杨宇慢慢爬下来，跳到地面。他在周围巡视了一圈，捡起一根棍子，长度有两个王柠那么长。“来，像这么打，枣子就会掉下来。”杨宇示范给她看，果然枣子在棍子的敲打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杨宇将棍子递给王柠：“试试。”

王柠放下相机，拿起棍子，学着杨宇的样子对准枣子一顿敲打，噼里啪啦掉下来的枣子砸到了他们俩的头，杨宇边躲边笑：“嘿！砸到我了，你故意的吧！”王柠咯咯地笑着，手上的劲儿是一点没松。

吃饱也玩够了，王柠靠着枣树坐下，一边吐核一边说：你咋知道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杨宇继续捡着地上的枣子，用衣服兜住，不一会衣服就兜满了。

“村里的孩子嘛，就这些乐趣。”

王柠想起之前杨宇带她去水库钓鱼，还去小溪里摸小龙虾，还有瓜地里的西瓜，王柠是第一次看见瓜地里那么多熟透的西瓜。

“真羡慕你们，有这么多好玩的。”

杨宇笑了笑，“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城里多好啊，乡下有啥好羡慕的，你是新奇，日子久了就知道了。”

王柠没有接话，似在思索他说的这句话。

“对了王柠，你啥时候回城里？”

“嗯……我妈让我月中回去。”

“那不就是再过一个礼拜的样子。”

“嗯，差不多吧。”

杨宇捡得差不多了：“走吧，回去吧，这回去有点远，再晚就赶不上晚饭了。”

王柠闻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一抬头看到杨宇卷着衣边兜了一衣服的枣子，肚脐都漏了出来，这个样子特别滑稽，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看着好傻哈哈哈哈。”

杨宇挑了挑眉：“要不要再来点？”

王柠连忙摆手推辞：“不了不了，吃多了容易拉肚子，走吧回家吧。”

太阳悄悄西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泥路上，影子被拉得老长。走在后面的女孩，听着前边男孩讲的趣事，她时不时地捂着嘴笑，隔着老远还能听到清脆的笑声传来，在寂静的枣林里显得尤为响亮。

在八月中旬的时候，下了一场大暴雨。

王柠和杨宇在一个破败的茅草屋里避雨，他们刚从枣林回来，杨宇的衣服里又兜着一堆枣子。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杨宇将枣放在茅草上，他脱下上衣，攒成一团用力一拧，挤出了好些水。王柠拿出相机，对准他咔嚓一声，杨宇裂开嘴笑：“这也要拍。”

王柠收好相机，“留个纪念。”

雨势很大，没有要停的迹象。王柠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不知道几点了。”杨宇用手指掐着算时间：“差不多三四点的样子，困了你躺一会吧。”说着杨宇拿过茅草，抖了抖上面的灰，重新铺在地上：“雨停了叫你。”

王柠有些体力不支，也没有扭捏推辞，顺势就躺了下来，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杨宇看着她酣睡的样子，轻声笑了笑，拿起相机偷偷拍了一张。查看照片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将脸凑近王柠，相机对准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杨宇一个人玩得无聊了，也打起了哈欠，对着豆大的雨滴盯了好一会，实在扛不住了，便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地上，他也躺下打盹眯一会。

他们是被路过的婆婆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婆婆指着他们，嘴里在说着王柠听不懂的方言。杨宇表情有些怪异，穿上又湿又脏的上衣，“赶紧回去吧你。”王柠看他神情不对，外头雨也小了些，便冲进雨里跑回家去。

第二天，王柠生了一场病。

感冒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杨宇没有来找过王柠。王柠躺在凉椅上，时不时吸着鼻子。杨一一给她端来刚冲好的药剂，“柠柠，喝药了。”

王柠坐起身，椅子发出来嘎吱的声音，她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杨一一拿过空杯子没有走开，拿了个板凳坐下：“柠柠，最近你和杨宇跑哪里玩去了？”王柠疑惑：“我每天去哪，回来不都告诉你了呀！”

杨一一有些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会，打算破罐子破摔了：“那天不是下大雨吗，婆婆说杨宇赤裸着上身和你躺在一起，哎呀，我知道你俩没啥，但是男女有别避讳着些啊！”

王柠回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我也不知道他也会睡着啊，本来是我困了我说先躺一会，他自己说雨停了喊我的，谁想到他也睡着了。”

王柠像是明白了什么：“难怪这几天杨宇没来找我，就因为这事？”从杨一一的眼神里，王柠知道了答案：“多大点事，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太保守了吧。”

杨一一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她没有说话。王柠坐不住了：“我去找杨宇去。”杨一一拦住了她：“算啦，要我说，杨宇有可能喜欢你也说不定，要不然他干嘛不敢来。”

“姐，你在说什么啊！”王柠脸色微微泛红。

“算了算了，你小孩子，懒得和你说。”杨一一拿着空杯子进了厨房了，不一会厨房传来水声。

王柠的心却不太平静了，想着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下午跟着杨宇出去，这么点大的地方，他也能找到各种花样去玩。越往深处想，王柠心里越是感觉不平静。

可是过几天她就要回去了，杨宇还是没有来找她，王柠想去和他道个别，却也找不出理由，就这么别扭着。

王柠走的当天，太阳依旧那么炽热，地面散发着焦土的气味。杨一一顺利拿到了理想的学校的录取通知，王柠打包着姐姐留下的笔记，本就鼓囊的书包显得更加沉重。

舅妈烧了一桌子的好菜，吃完午饭后，舅舅骑着摩托车，载着王柠穿过稻田，经过杨叔的小卖部，穿过一片林子，向汽车站驶去。

舅舅放置好行李，帮王柠找到座位后，从摩托车上取下一个红色塑料袋递给王柠：“这是早上打的枣子，杨宇拿过来的。”

王柠心里一沉：“什么时候拿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他呀？”

舅舅将塑料袋往她怀里一塞：“你还没起床哩，睡得多香。好了，你赶紧上车，马上车就走了，看你走了舅舅再走。”

王柠挥手告了别，转身上了车。坐罢，她打开塑料袋，里面的枣个个又大又红，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片枣林，还有杨宇卷起衣服兜的枣子。车缓缓启动，王柠看见舅舅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阵阵发酸。

车上冷气很足，即使外头的太阳再大，也影响不了她丝毫。王柠打开相机，随手拍了一张窗外的风景，查看照片时，突然翻到竟然有她和杨宇的合照，她先是震惊，后又放大看了好久，最终将相机收了起来。

她回过头，从车上往回看，八公坞像是隐在一片密林中，只见一片青翠，见不到房屋的瓦砾。谁又能想到，踏过这片密林，有错落又密集的房屋，袅袅炊烟，阵阵蝉鸣，像是云深处的隐居。

王柠看着林子越来越远，直至巴士拐了个弯，将那片林子彻底抛在身后，她才缓缓转过头。她打开红色塑料袋，挑了一个枣子，用杨宇教她的方法往衣服上一擦，整个扔进嘴里，嗯，确实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