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身体:精微身
接下来,我们将用这个“见解带来的消融”方式,试着在精微身中追踪“我”。
让我们来审查一下,看看这个被叫做“我”的贼是否能在精微身中找到。
首先,我们先来了解什么是精微身。
精微身是由十七个成员组成的委员会,它们是:
1. 行动的五个感官:手、脚、嘴、生殖器,肛门;
2. 觉知的五个感官:眼、耳、鼻、舌、皮肤;
3. 五种命气(Pranas):
遍布气(vyana vayu),把液体的营养传送到全身各处;
平住气(samana vayu),在肚脐;
上行气(udana vayu),在喉间;
下行气(apana vayu),在下腹部;
以及持命气(prana vayu),是我们呼进呼出的气;
4. 意①(Manas);
5. 智②(Buddhi);
① 梵语Manas一词,其词根man,是“思考”、“想”之意,音译为“末那”,英文译作mind。它是把感官从外境中攫取的印象接收、存储下来的能力,然后将之传送给智(Buddhi)。它执着于个人的个体感,但本身不做出决定,在智做出判断、决定后,它会将之又传达给各种感官。
② Buddhi和佛教中的“菩提”(Bodhi)是同一词根“Budh”,指的是“醒着、观察、学习、知道”,Buddhi是此词根的阴性名词形式,Bodhi是抽象名词形式。因为词根相同,现有一些中译将Buddhi译为“菩提”,但其实二者的概念并不相同,因为佛教中的Bodhi特指“觉悟”。Buddhi一词在梨俱吠陀中就开始出现,后被广泛使用,指的是“辨别、判断和理解的能力”。在比较粗重的层次上,它就是头脑的思维力,能判断对错、好坏的能力。它也是可被用来了悟真我的工具。英文译作intellect
不管这个精微身委员会颁发了什么命令,都是由粗重身来执行。
精微身的“权力范围”是非常广的,所以彻底审视它的话,貌似能够找到这个神出鬼没的“我”,因为它对于确立权威有着强烈的热情。
我们会发现,在精微身中,“我”也把“我的”的印章敲到了这里。
不管在这里找到了什么,都被定义为“我的感官”、“我的气”、“我的意”、“我的智”。
但是,更仔细地检查一下将发现,从未听说过有“我是智”这样的说法。
那个在精微身中耀武扬威宣称是“主人”的“我”,也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因此,根据之前提到的那个原理,“‘我’不存在的地方,也不会存在任何可以称之为‘我的’的东西”,精微身,或者任何它的某种集合(感官、命气、意、智)都不可能是“我”[,或“我的”]。
对于“‘我’不存在的地方,也不会存在任何可以称之为‘我的’的东西”这个逻辑,有人会这样反驳:好比说,乔治五世③现在不在肖拉普尔市,但这就能说明肖拉普尔不在他的统治之下吗?
对于这种反驳,可以这么回答:至少的确存在着一个叫乔治五世的个体,那么就算他身在别处,他依然可以拥有对肖拉普尔的拥有权。
但是这个“我”却是“无实体”的,就像是之前提到的果玛吉·迦尼萨先生,他泛滥的狂妄与无知一直未被审视过——正是这样的一个“我”在精微身中宣称着主权。
当没法找到这个“我”时,精微身所维系的系统里,又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被称之为“我的”呢?
精微身就像一捆精细的丝绸布料。虽然和粗重身相比,把精细的丝绸结拆开更难,但对求道者来说,花一些努力去把它拆开,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旦被拆开,彻底地检视了一遍后,精微身就自然地被放下了。
重要的是,要认识到精微身本身就是生死的种子,其本质就是欲望。
只要把这个种子在“明觉之火”(Fire of Knowledge)中烤过一次,虽然它外表可能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是就算把它种在土里,也绝不会发芽了。
这里或许会升起一个疑惑:如果粗重身和精微身都被放下了,“我”和“我的”这种骄傲态度也消失了,那身体的行为就会要么停止,要么就无法有效地执行——是不是会这样呢?可以这样去除这种疑虑:假设有人把一个东西藏在保险箱里,因为他觉得它是金子做的。但后来,他发现其实不是金子,而是黄铜做的。有了这个认识之后,他可以选择,要么还是把它留在保险箱里,要么就把它拿出来放在外面。不管怎样,事实是,他对这个东西的执着会消失或者剧减。
同样地,如果放弃了身体是属于“我的”的骄傲,也不会真的有什么损失。
圣者图卡拉姆说过:“让身体生或者死吧,我对于我的真我自性(Self Nature)有着全然的信心。”
如果一个求道者达到了这种程度的确信,那么就会有这样的态度:“体验到了梵乐(Brahmananda),谁还会在乎身体?
”拥有这样的态度,才是真地值得赞叹。
有一次,一只狗从圣者卡比尔的小腿肚上咬下一块肉来,卡比尔只是说:“要么是狗知道,要么是肉知道。都有可能。”
听到这位伟大的虔敬道人如此说,周围的人会有什么感受呢?求道者们不难看出,圣者卡比尔的出离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他彻底地明白,受影响的只是身体,而不是他的真实本性(True Nature)。
虽然圣者图卡拉姆在失去了整个家庭的时候④,也和圣者卡比尔一样,明白真我是不受影响的。但对一个刚开始寻找“我”的求道者来说,在内心中并不一定能有同样不可动摇的狂喜感。
如果在神的恩典下,这样的极喜吞没了你,你或许会说:“这些世俗的财产有什么用呢?”并且你不再会去想问类似于“我的家能否正常维持下去?”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那时候,你已经培养了一种无动于衷的态度,你会说:“该来什么,就来吧;该结束什么,就结束吧。”
④ 图卡拉姆的第一任妻子和他们的独生子都死于一场饥荒中。
但是,求道者如果只是在智力上有了理解——这比亲身体验真我要容易做到——他就会问:“在认知真我之后,在放下了对身体和头脑的顽固骄傲之后,一个人的世俗责任还能被履行吗?”
为了安慰他,自性上师回答道:“亲爱的弟子,当然了,就算领悟到了身体和头脑都是彻底无用的,一个人还是可以成立家庭、养育孩子,而不带入对身体和头脑的骄傲。
实际上,这些事情将会被很好地照看着。一个人之前所执行的相关职责,还是会被尽责地履行下去。”
你或许会问,这怎么可能!?请用这个比方来理解:
去看看照顾一个失去母亲的婴儿的护士,看她怎么表现。
她喂孩子,抱着他走来走去,
哭了她给予安抚,病了她就悉心照顾,好像她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一样。
如果她喜欢这孩子,甚至会充满爱意地亲吻他。
但是做了这么多工作,她还是不会觉得这孩子是她自己的!
不管她做了多少,如果孩子的父亲解雇了她,她马上就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这户人家。
离职的时候,孩子长胖了,她也不会高兴,孩子如果要死了,她也不会伤心。
之所以有这种态度,是因为她对这孩子没有一种“我的”的拥有感。
然而,也不能说,因为没有这个“我的”感,她就没有尽责。
让我们再来看看另外一个例子。比方说,
一个受托人管理着一个未成年人的资产,价值超过好几百万卢比。
虽然他没有“我的”的所属感,但并不妨碍他履行他的职责,而且他非常有效率、尽责地管理着这个未成年人的资产。
只要其职责还没有按合法程序移除,受托人就负有责任,要承担所有后果。
受托人并不觉得这些资产是“我的”,
因此,如果资产增加了,或者甚至在一场法律诉讼中,判定这些资产并不真地属于这个未成年人,他也不受影响。
他的职责就是要好好地看管这份产业,只要还在他的职责范围内。简而言之,合理恰当地履行一个人的职责,在做事的时候,“我”或者“我的”的感觉并不是必需的。
同样地,粗重身和精微身形成了一个基于五大元素的“布包”,然后被当做“纪念品”一样,交付给了人类。
作为受托人,你必须尽可能地好好照顾这包东西。
如果你疏忽大意,肯定就会遭受失去身体和精神健康的苦果。
如果受托人有效地管理未成年人的资产,如果护士也尽心地照顾儿童,他们都会得到丰厚的薪水作为回报。
同样地,如果你尽心照顾你的身体和精神,保持它们的健康,你也会得到快乐作为回报。
对于追求终极真理,一个健康的身体肯定是有利的。
履行所有这些个人的职责时,必须不带“我的”的感觉。
有了这种态度的话,就算身体变胖变瘦,生或者死,都将无喜亦无忧。
如果管理未成年人资产的受托人被“我的”感所误导,宣称自己拥有它,并挪用了资产,他就会被关进监狱。
在灵性修持方面,和身体的认同意味着忘记了真我,或扼杀了真我。
一个被“自己是身体”的观念所束缚的人,解脱的希望是渺茫的,虽然说,在究竟上他也不是别的,只是真我。
从上面的讨论中可以明白,身体和头脑的寻常职责、行为,应该恰如其分地去完成,并没有必要对它们建立一种“拥有”感,或者与之相关联的“我的”的概念。受托人和护士在执行其工作时,并不要求他们要有一种拥有感,而他们的工作也能相当顺利地完成。
就是这样,可以不带着对粗重身或者精微身的拥有感,或任何“我的”的概念,而完成一个人——身而为人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