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是在怎样一个明媚的午后,你悄悄走进我的梦里。于是我从梦中醒来的第一刻,便看到了你的眼睛——虽然我们隔了很远很远。
在暖暖的日光下,在静静的深夜里,你拉着我说话。我们从过去谈起,直谈到现在,谈到未来,直谈到窗外的冷风都静了下来,谈到冰封的土地变成了花海。时间在流去,而我们浑然不觉。当窗前的月光照到我的脸庞,我听到深夜的钟声沉沉地回荡。我并不累,但是我想,你应该休息。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我的卧室,你还是不舍得放开我的手,好像我们只有这一次拥抱彼此的机会。
当我发觉你舍不得放开我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对你来说再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原有机会斩断你的挂牵,但我如此恶毒如此贪婪,想要将这份美妙的感觉狠狠霸占。
于是我告诉你,我们还有明天,我们还有未来,我们还有无数机会互诉衷肠,说尽蜜语甜言。你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欣喜而满足地离开。
那一晚,我并未立刻睡去,我脑海中都是你的影子。我自己都被这吓了一跳,因为我已经许久不想起任何男人。但那一晚,我一直在想你。我想到我和你的相遇相识,想到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我为错过你的过去而遗憾,也为无法确定的未来而怅惘。你的到来是因为偶然,那么你的离开是否也会不声不响?我甚至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吗?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企盼,企盼上苍赐我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子。
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美好的感情来得轻易,便会让人怀疑它的真实。
可是我是女子,爱情是我的信奉。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自己,看到了陌生的自己眼中的克制与欲求。我还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你,你说那也是你未曾见过的自己。你的影子和我的影子,那样完美地交叠在一起。我想,那大概会是我这一生中最令我震撼令我难忘的场景。亲爱的,即使隔着很远很远,我还是能够看到,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契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分彼此。
可是,那种完美的契合,又完美地诠释了爱情和罪孽。
爱情和罪孽同时出现,要么同时得到,要么同时失去。我想,这是天意。一定要是你,一定要是我。一定要是这一天,一定要是这一刻。一定要是这种感觉,一定要是这种契约。
黑暗中,我看到你的容颜,看到你微微扬起的嘴角,邪魅,温暖,默契,又神秘。
我们就这样携着手踏进了一条黑暗的河流。
我们听到神曲的同时也听到了挽歌。
我和你相视一笑。我们眼底抹不尽的忧伤在那一刻泛滥无疆。
亲爱的,这一切我们早已想到。我们都如此理智、如此通透,我们都深深地明白,既有一场绚烂的花事,又怎逃得过迷人的夭亡?
然后我感觉到,你的心和我的心一同颤抖,异体同频。
但我们还是敞开双臂,收下了这份不该收下的礼物。此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手臂都无法正常举起,我读不了书写不了字,也无法拥抱你。但我满心欢喜。我想,这一定是我应该接受的惩罚,惩罚我贪图不属于我的美丽。
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也承受着同样的苦。我们疼痛并幸福。
自从有了你,我才发现时光竟然那样仓促,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带走了黑夜又送来了黎明。我们相约要梦到彼此,你的梦里常常有我,我的梦里却从没有你。我想,这是由于你比我纯洁的缘故。
你为我讲述你的梦,从白天到黑夜。我为你描画你的梦,从黑夜到白天。一颗心紧贴着另一颗心,我们无时无刻不拥抱着彼此。你不在我的梦里又怎样?你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里,在我漫长的人生里,在我恒久的记忆里。
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有过那样短暂的相聚。你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我的长发飘在你心里。我贪婪地依偎在你的怀中,你的呼吸渗进我的梦里。在那之后,我们不可避免地走向分离。
从此,我总会想起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他有诗人的气质,钢琴家的手指,他的声音魅惑至极。他和我一样专情又薄情,和我一样理智又犹豫,和我一样放不下却选择拿起,最重要的是——他有和我一样罪恶的灵魂和身体。
你看,这就是你。我心里的你。
当你出现了,我才发现我喜欢的人是这个样子。
我忘记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样子和我预想中的爱人背道而驰。
你说,所谓条件都是为不爱的人设置的。在爱面前,它们不堪一提。
我突然想起我们一起做过的梦。我说我想要一座临水而建的房子,养蓝天,养清风,养花养草,养爱情。你说你的家乡在那个美丽的岛屿,你说那岛屿上有一座美丽的别墅,它面朝大海,只等待一对爱人为它带来一树树花开。你说那里有庭院,有凉亭,有花园,还有秋千。你甚至和我计算,买下这片桃源需要一百年。
我知道,那是你期待的生活,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还知道,你会完成这样的梦,只是梦里没有我。
我为自己而忧郁。
我也为你而忧伤。你曾苦心谋划的金屋藏娇终于只是个梦,你想做的时候做不成,能做成的时候又没了心境。你那时有多么热切的期许,此后就会有多么沉重的叹息。
你说过我是你心底最深的秘密。
就像罗伯特和弗朗西斯卡,即使永远别离,也会终身相依。
是啊,你也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我永远不会对人提起你的名字。
亲爱的,你知道吗,想到你,就仿佛想到了自己。想到我的人生不会再有你,就仿佛听到了撕裂血肉的声音。不论未来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你,直到日月无辉,山河老去。
此时想起你,我没有恨意。我只是遗憾,从开始到结束,我竟然都没有拥抱过你。想到人的一辈子那么漫长,想到匆匆来去的路上竟然容不下一个拥抱,所以我很悲伤。
亲爱的,你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悲伤?
其实,亲爱的,我已经很久不想起你。
但是,亲爱的,今夜,我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