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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楼”房·敲“三和土”·第二次乔迁
——一夜睡到天亮
我家还清了所有债务后,日子变得豁然开朗、阳光明媚起来,全家的收入也逐渐企稳、宽余。可三个孙子都得成亲成家,现有的房子哪够住和分啊!
我爷爷简单、淳朴的想法是,房子有了,将来三个孙子娶妻生子就不用发愁了,作为一家之长、一家之主,就笃定安心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于是,改善居住条件成了绕不过去的话题。爷爷和哥哥是全家经济来源的主要创收者,两人同样的目标明确、意志坚定,马上造楼房!
——此处的“功德圆满”指可以放心离开这个世界了,通俗的说法就叫“口眼闭”发音“可念闭”。
1986年春暖花开之际,在潘家桥东堍的东首、我大奶奶家楼房南侧小河浜的对岸,我家便着手异地开建三开间的二层楼房的一层。实力不济,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爷爷毕竟六十好几的人了,我们三兄弟怎么忍心让他老人家动手啊。整个建造过程需要配合搬这般那、干轻干重、出力出汗的,全由我们担下了,老爷子只需关键时候动动嘴就得。
期间,我父亲倒也不请自来,露了好几次面。虽然只是打打招呼、给师傅们发发香烟,那也已经够意思了。
倒是远洋返航回来休整在家的林章老伯伯会时不时过来搭把手、做起“小工”来,无偿的哦。看着满脸淌汗、弱不禁风的老伯伯忙碌的身影,我唯有不间断地递上香烟,让大伯伯不必太拼命、抽空歇一歇。林章伯伯辛苦了呀!
——“小工”,在新场当地原住民口中专指配合、协助泥水匠师傅等做一些辅助、配套性事务的人员,也可以叫“做小工”发音“组小工、“日打差”等,如为泥水匠师傅搬砖头、筛黄沙、搅水泥浆、拌混凝土等。
三个月后,一楼顶部的平台浇筑完毕,我家的造楼房工程也就告一段落了。虽然还称不上“楼”房,只能算是平房,但有着楼房的根基,今后加层上去造真正的“两层楼”也就有了过硬的基础。爷爷信心百倍地说,只要我们勤勤恳恳做,造第二层的钱很快就能有的。
——“加层上去”叫“叠上去”发音“叠桑起”。
——“勤勤恳恳”叫“巴巴结结”发音“拨拨结结”。
新房内外墙全部用黄沙水泥搅拌而成的“水泥浆”涂抹了一新。这个施工环节,在新场当地叫作“拉糙”或“糙场”,是为下一步粉刷墙面打底子的。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三兄弟白天一有空,晚上则是每天了,主动聚到新房子里,撅起屁股,用铁榔头使劲击打已倾倒在室内外地面的一堆堆大块的砖头,使之碎裂成乒乓球大小的小块。这些用作混凝土主原料的碎砖块,新场当地人称为“三和土”,是后续室内浇铸水泥地面、户外制作硬质场地不可或缺的材料。
——“三和土”发音“赛伍土”。
——用水泥加碎砖块或小石子制成的混凝土浇筑室内地面的全过程叫“落地”发音“牢地”。
——用水泥加碎砖块或小石子制成的混凝土浇筑户外场地的全过程叫“‘捣’场地”,制成的硬质场地就叫“水门汀”发音“思门汀”,或干脆就叫“水泥地”发音“思泥地”,简单明了。
这道工序可马虎不得。砖块太大了,就没有粘合度,制成的地面容易开裂。砖块太细小了呢,也未必好,出来的地面缺少依托,没有足够的承受力。这项“运动”,看似简单劳动,实则耗力耗时。每晚收手,三兄弟都是浑身的手疼脚麻、腰酸背痛,一沾床便一夜到天明,叫也叫不醒。
那段时间里,新房子里还住不了人,唯有“咣当咣当”声不绝于耳。
——“一夜到天明”叫“一夜到天亮”发音“噎哑到体亮”、“一发到天亮”发音“噎发到体亮”:一睡下去直接睡到了天亮。
1987年春节一过,在爷爷的运筹帷幄下,哥哥又张罗起房子的向上“发展”了。差不多又经过了两个月的日夜兼程,规整、简约的我的“黄”家新楼房终于隆重亮相了。前前后后花了足足八千块大洋,没借一分钱哦。
楼房一落成,一家老小便马不停蹄地着手搬迁入住了,尽管还只是毛坯房。这,便是我的“黄”家历史上的第二次乔迁,还可以吧。
终于也住上楼房了!全家上下无不洋溢着兴奋和满足,个个心花怒放、喜气洋洋。
酷热难当的8月的白天里,几乎没有一丝风。哥哥在爷爷的授意下,又开始陆续组织各路人马,包括泥水匠、油漆工、水电工等等,把上半年垒起的楼房进行装修、布置。木工活当仁不让的由两兄弟包了。室内及屋前屋后的地面也同步做了水泥混凝土的铺设。
——“人马”发音“宁魔”:此处指施工的人手、队伍。
这方面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根本插不上手,只好乖乖专心于我的“太阳底下最光辉”职业了。有时忍不住,就到装修现场四处转悠,凑到干活的师傅跟前装模作样、故作深沉的点点头,甚至不懂装懂地说上几句。嗨,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