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喧嚣的婚礼结束了,方家像狂风过境般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的红色喜字也黯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新房中,新娘子刘贝依然保持着婚礼上美艳的妆容,一袭红色礼服显得婀娜性感凹凸有致。她翘腿坐在沙发上,像收租的地主婆一样仔细的数着手里的钞票,“一二三四……八十六,八十七……”
四仰八叉,满身酒气躺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新郎方凯,一生中最庄重帅气的一次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此刻显得滑稽可笑。他用赤红的眼神强奸了新娘子几次后,咽了一大口口水,嬉皮笑脸的走过去坐到她身旁。
“老婆,我急……”他一把搂住新娘子的水柳腰,对着新娘红扑扑粉嫩嫩的脸蛋,凑过嘴去。不等靠近,被新娘子打太极似的一躲一推,身体沉沉的像沙袋跌进沙发里。
“老~婆~”他可怜兮兮像孩子一样再次凑过去,拽着老婆的裙角,手向裙底游走而去,“老~婆~忙了一整天了,咱们要不先睡觉,明天再……”
“方凯!你别闹了!这钱我必须现在数清楚了,你要是累就先睡吧!”刘贝啪的拍在他的手上,方凯赶紧抽回手去。
被拒绝了两次的方凯陪着一张八分绽放的笑,深情的望着专心划拉钞票的新娘,“老~婆~……”
“闭嘴!”
“嗯~~这可是新~婚~夜~……”方凯以一米八的茁壮身高,一张浓眉剑目方唇,富含雄激素的脸,一副自带混响,低音炮般的磁性嗓音,却像泰国人妖般柔酥酥,妖魅魅的撒起了娇。
刘贝不等他的百转千回,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是不是你心里有鬼?咱们提前说好的数目,一分都不能少,要不然我让你们家今晚鸡犬不宁!”
“你!……”望着咫尺间妖艳诱人又冷漠绝情的侧颜,方凯的脸色难堪的像是被人胡乱涂鸦了一样。此时的他已睡意全无,无欲无求的从茶几上的烟盒里上抽出一根烟,闷闷抽了起来。他的灵魂从他的眼神里飘出,穿过吞吐的云雾,去追溯往昔的时光。
方凯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充分印证这个时代所特有的长幼互换的家庭伦理关系。在那个充满封建思想残留的家中,他就是那个最大的“牛”魔王。
牛魔王从小喜欢在外面吹牛,牛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被人像苍蝇一样从天拍落,变戏法似的又让自己变成一只自命不凡的蜗牛。
他的父母是普通的工厂职工,从他的嘴里立刻变成了“身价百万的亿万富翁。他家那十几间颤颤巍巍长满青苔的祖宅,也被他的金口润色成皇家遗院,因此他也有了王室血统。不过至于哪个王室,历史知识有限的他就说不清了,有时候是清朝,有时候是宋朝,有时候又是唐朝,最远的说是大禹治水时候不小心播下的种子。
那些也不过是骗骗周围没读书的人,从他们那半信半疑又略带崇拜的眼神中找到方家辉煌的荣耀。这时候就有人会问了,“你说的那些,好像哪个朝代的皇上都不姓方啊?”“我们方家祖上是皇室的表亲!表亲懂吗?!真无知!”十一岁的少年方凯总是学着爷爷的样子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像鸡啄食,一下下点着,认真又傲慢的解释。
俗话说“树大招风” ,瘦弱的方凯靠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一张比气泵还足的嘴,吹成的像太阳一样大的牛,也招来了无数妖魔鬼怪,为自己的“取经”之路设下重重埋伏。
“你们家不是有钱吗?那就‘借给我们几个花’!什么?!不借?!那咱们大家好好伺候伺候他!”
放学后,少年方凯在那条让他望而生畏的漫漫回家路上,一次次惨遭各路“好汉”频繁热情有力的问候。偶尔会靠不多的零花钱明哲保身,可大多数时候则像被人强奸了一样,浑身凌乱,眼泪汪汪,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蹒跚在那条弯弯曲曲回家路上。
人们起先还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后来慢慢的也就见怪不怪了。经常有路人调侃着问:“方凯,你这是又遭黑手了吗?”这时,他就用手刚刚萌出汗毛的手背一抹鼻子,雄赳赳气昂昂道:“那帮孙子不敢和我单打独斗,竟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看下次我不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满地找牙……”说着说着,他竟然有了勇士凯旋的感觉,像是踩着无数匍匐的尸体走向人生的巅峰。
每次战败回家,都疼的一家人心疼肝颤,哭叫连天。父母找了学校几次无果后,一家人自由组合成两组,轮流接送,才算相安无事。
没过几天,爷爷扭了腰下不了床。奶奶风湿病发作,膝关节痛,走不动路。爸爸妈妈单位忙又要加班,最后全家人开会商议决定,请两个“保镖”专程接送他上下学。
每天有随从保驾,他更添了派头,走起路来大摇大摆,胸挺成45度,眼睛长到了头顶,鼻孔翻到了天上,牛吹的更加漫无边际了。
可是好景不长,校门外安全了,学校里那些旮旯拐角,依然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可怜的方凯经历了几次惨无人道的蹂躏之后,终于学乖了,每天战战兢兢给兜里揣上钱才敢去上学,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先低头哈腰乖乖奉上。
父母辛辛苦苦挣的工资慢慢的被他像大善人一样慷慨的施舍了出去,家里花销变得捉襟见肘。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凯的名气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狼多了肉就不够分了,经常会出现几队人马滚滚厮杀。本以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不过最终的结果是不打不相识,“英雄好汉”连成一气,而他被打的更惨而已。
父母只好给他转学,转了一家又一家,不知为何都没逃脱被打劫的厄运。
后来此子忍无可忍,一把火烧了书包,望着那团烧了足足有十几分钟的烈火,他仰天一声长啸“他妈的!老子我不上学了!”。
爷爷奶奶一左一右拉着他的双手安慰道:“不上就不上了,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处,你叔方成才小学毕业,现在不是一样做大生意。”“爷爷大字不识一个,你看看爷爷雕的那些石狮子,方圆几十里有谁敢不服?从你太爷爷手上传下来这石刻手艺,我正愁失传了,以后你就跟着爷爷学……”
“得得得!谁要整天拿个铁锤敲那些石头,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父母气的又哭又闹,要抹脖子上吊。他双目圆瞪,俩手叉腰怒喝一声:“方生!月秀!你们闹什么闹,再闹我就离家出走永远不回来了!”
父母吓的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的望着他哽咽了一阵,然后擦吧擦吧眼泪,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方凯爱吃的菜肴,父母躬身垂臂站在两侧,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扫荡,待他一抹嘴巴,回屋倒头呼呼大睡,两人的心才踏踏实实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