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门高足,最穷的要数颜回,最富的当属子贡,一穷一富之间,并不妨碍两人品德的修养。这悬殊的贫富,可能孔子也觉得有意思,在《论语》中就记载了孔子对他们的比较:
有一次孔子感慨说:“颜回这人,真是穷困啊,做什么都赚不到钱。子贡虽在我门下,不去承担天命求得俸禄,却把心思放在了买卖上,猜测行情总能猜中。”
另一次是孔子问子贡:“子贡,你和颜回哪一个更有本事些?”子贡恭敬地回答道:“我怎么敢和颜回比!颜回听说一件事就能知道十个道理,而我听到一件事却只能知道两个道理。”孔子对子贡的回答也很赞同,说:“是这样的,难和颜回比啊!我同意你的说法,难和颜回比啊!”
这两段记载很耐人寻味,颜回和子贡都有君子之名,也都受到后世推崇,但富裕阔绰的子贡和穷困潦倒的颜回、聪明机智的子贡和睿智入圣的颜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两人都是孔门高足,孔子对喜爱炫富的子贡还是稍有微词,而对好学求道的颜回则有着无限的喜爱。这是儒家的特性:看一个人并不看他的富与贵,而是看他是否有道德修养之心。
有道德修养之心,虽不在于富贵或贫贱,但,做个君子,应当把追求放在道德修养中,而不应当放在追求生活安逸中。所以,孔子说:“君子要考虑的是自己是否得道,而不应考虑生活问题。就像耕种的人,虽然努力耕种,仍然免不了挨饿受困;如果努力学习,提高修养,名声播于外,就会获得俸禄。君子忧虑的是自己是否得道,而不是忧虑自己是否贫困。”把追求放在道德修养上,即使贫困,也以此为乐,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乐。
对此,子路并不理解。
周游列国之际,孔子刚躲开宋国匡人的围攻,准备去陈国,正好碰上吴国攻打陈国,战乱之际,四处躲避,所带的粮食都吃完了,一众弟子饿的饿、病的病,比之于匡人的围困更为凶险。
看到这样的情况,子路很不高兴,按他的理解,君子不应陷入这样的困境中。子路性子莽撞,想到就说,黑着脸,马上去问孔子:“君子也会有穷困潦倒的时候吗?”孔子看子路平日穿着也很粗陋,却不以此为耻,很有志气,如今他却如此片面理解君子,于是就从这个方面来说道理:“君子穷困的时候也不改变操守,小人穷困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
子路所理解的君子,是权势、地位上的“君子”,但,真正的君子,却是道德修养上的君子,与富贵贫贱并无关系。若上天给了我富贵,那是上天对我的厚爱,但自己却不能贪图享受,忘了道德的修养;若上天使我在贫贱之中,那是上天对我的考验,不能因此灰心丧气,忘了道德的修养(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因而,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遇,都要保持一颗追求道德修养之心,正如《中庸》中说:“如果身处富贵,那么就在富贵中修身;如果身处贫贱,就在贫贱中修身;身处蛮荒之地,就在蛮荒之地修身。”何处不是修身之所?
人追求的方向不同,也就有不同的人生,追求的目标不同,也就有不同的心境。
在这商品的社会,财富的价值观,不必苛求有大同社会中的“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的境界,只能退而求其次,能做到“取之有道”的,也可算是君子了。
(向雄读《论语》之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