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方壺
楚泠回到小院，穆瑶听到仆从禀报急忙赶来。
楚泠说了事情大概，穆瑶表情古怪：“本想留你些日子，往后怕是见不着。没想到你……”她想了想还是诧异地问，“阿泠不想去庚寅界？”
“我……”楚泠说不出话来。
“那就是想去。”穆瑶即可抬眼。
楚泠犹豫着脱口：“可是……”
穆瑶含笑看着她，像是要看出一朵花。
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去往庚寅界，好像只有自己不知好歹。
楚泠疑问：“那祖母也去吗？”
“当初生了笙儿后伤了身子，如今的修为好几年没有进展，我也不再多求。更何况，如今局势紧张，你祖父是门主，责任重大走不了，祖母自然要陪着他。”
“祖母成婚生子，那我为何不能同时选择二者？”楚泠喃喃。
“咦？”穆瑶恍然，“你说的是镇远将军家的那小子？”
见楚泠低下头盯着杯盏，穆瑶轻叹：“你祖母我生于穆国王室，从小就修炼，与诗书礼仪一样是必学的，它于我就是本身所需。也可说，祖母无大志向，因此修行与嫁给你祖父没有冲突。”
楚泠想说，她也可以没有冲突。她一张口就歇了下去。
真的没有冲突吗？
其实她心中明白，只是拧不过弯来。
穆瑶看着目光迷茫的他楚泠，仿若看见那个执于情爱要走的女儿。
穆瑶叹息：“既然还有一年时间，你也不用焦急。在这里多留几日罢。等阿徵的消息传来，就送你去。”
楚泠听得一抬头，愁绪顿消：“祖母，恐怕阿泠呆不了很久。在明年惊蛰前，阿泠还得去一趟云水派旧地。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与穆瑶简略说了云水派的事，穆瑶答应给她找齐子钦和门派线索。
楚泠紧了紧拳头，抿唇下了决定：“祖母，给阿泠三天时间，三天阿泠一定能做个决定。”
不管是长老们还是祖父祖母，对她的关切她都记在心里。
这种喜爱和关怀越盛，她就越愧疚，愧疚，自己无处相帮，甚至出言拒绝。
穆瑶轻抚她的发顶：“好好休息，不论如何，你祖父他们都不会怪你的。”
她心中却沉沉，她不允许再一次她的血脉因情爱而困顿一生。
穆瑶离开，楚泠简单吃点东西沐浴后，便抱着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更漏声再次响起，楚泠窝成一团蹲在榻上的一角。
她想看看那个飞仙走兽的地方，踏上那充满灵气的大地。
她不想刚失了父母就与阿兄分离，她更不愿意舍弃阿然。
楚门的重托已不是阻碍，围困她的是她自己的好奇和情感。
这个抉择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实在太难了。
她再次正视自己的修士身份，虽不是仙，却有了仙凡之别。
楚泠取出那片巴掌大的龙鳞，青色鳞片上隐隐血气，灵气流转。
“神君，我该怎么办？神君，我该如何找到你。”
她看着龙鳞的两面，想着要不要用抛算来抉择。
一股大力将她踉跄扯起，楚泠回神一看，自己身穿着里衣站在烈烈寒风中，打了个寒战。
夜半的天空飘着雪，一袭绿袍立在岩壁前，并不明显，但楚泠早已感受到了沧岐的威压。
“神君。”她走上几步施礼。
沧岐缓缓转身，看向单薄的楚泠：“何事？”
楚泠上前两步：“晚辈打扰神君了。如今有一事，晚辈不知如何抉择，还想请教神君。”
沧岐将手中之物放入锦盒中，楚泠看不出是什么。
他背手走来：“本座听楚门中人说，肖寒去了万绝谷。”
楚泠的瞳孔一缩。
肖寒去万绝谷势必放弃了俗世的名利，想要要成仙得道。他若知道庚寅界天途开启得消息，必然不会放过。
自己若要报仇……
“此地的灵气比之吾苍岐山如何？”沧岐问。
楚泠不知他何意，回想着回答：“只有苍岐山的二三分。”
沧岐又道：“庚寅界大多地方的灵气虽比不上苍岐山，也能敌过五六分。”
楚泠摸着手上的墨玉镯，看向沧岐又垂下头。
她怎么没有察觉到呢？
不仅墨玉镯有聚灵的作用，楚泠站在神君身旁都能感到草木生机的灵息，他简直就是一个庞大的聚灵体。
沧岐微不可察地挑眉。
“本座说过，在这乱世中总有机会。”
“神君！”楚泠一怔，抚下起伏的心绪，道出问题：“不知去了庚寅界，可否再次归来？”
什么感情，什么憧憬，都敌不过竖在面前的家仇。
沧岐点头：“庚寅界的来使每一百二十年轮换一次，自然可来往。此次天途重开，事务繁多，理应更频繁，按以往惯例应是一甲子一更替。”
楚泠默了默，沧岐甩袖：“更深露重，回罢。”
楚泠被风扫过，噗通又落回了自己的榻上。
她茫然四顾，确定了是自己的屋子，舒了口气躺倒看着帷幔。
她摸了摸镯子再次起身，双腿盘坐，五心向天。
体内真元流转让楚泠舒畅，如此，她便打坐了一夜。
日头刚起，她穿衣洗漱，提起凌霄剑，直奔云泰殿。
值守的弟子还未询问，便听见了身后楚焕的声音。
“阿泠如此早，可是找我有事？”
楚泠唤了一身“祖父”，跟随楚焕入殿。
“阿泠为昨日之事而来。”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阿泠愿意代楚门寻求庚寅界楚氏相助。”
楚焕的手一抖，赶忙吩咐值守弟子将天启和天泽长老请来。
“阿泠，你想好了？”楚焕的声音也有些颤。
楚泠笑意满满：“自然。”
一个最实际的家仇问题便将她茫然四顾的心打回原处。
肖寒并不好对付，虽然祖父说会报仇，可这终究是自己的家仇。
那个火光通天的宅邸里不仅有母亲，还有父亲和一干亲眷仆从，有她儿时的记忆。这些并不是一句放心的话，能抹平的。
她的实力还差很多，若在辛辰界不能报仇，那她更得努力修炼。而沧岐所说的灵气便是重中之重。
楚泠没有办法拒绝。
再者，她的确向往那个域界。
她考虑好了，便不需要拖延两天时间。
这次若是错过了，恐怕须等百年，百年以后，她还哪有本事去庚寅界看天地呢？
或许此次离去，百年后再归，还能看着阿兄和阿然儿孙满堂。
楚泠敛目掩去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