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站在LZ市的火车站广场,看着“火车站”三个红色的立体字,鲜红如新,从出站口涌出的人流熙熙攘攘。
广场前方的马路早已扩建成八车道,车流如梭,川流不息。周边高楼林立,一片繁荣景象。
夏日的风卷着热气,轻拂小北的面颊,留海在热风里纹丝不动,眼睛盯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聚焦,陷入了一场回忆杀。
那一年,也是夏天,父亲带着小北来省会的FZ学校报到。那怕是在本省,也是小北第一次离家最远的地方,她内心充满了喜悦,感觉自己迎来了新的生活。
小北和父亲前一夜就坐着绿皮火车到了省会,在火车站的招待所住了一晚,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学校报到。
学校在市中心,离火车站有十多站的路程。
小北早早起床,洗漱,整理好皮箱,坐在床边等候父亲起床出发。
父亲起床后,先摸一摸中山装的几个口袋,然后,安心地去刷牙洗脸。
小北心知,父亲是在摸母亲分装在他的口袋里的学费和生活费。
父亲收拾完毕后,父女俩一人拖着一个皮箱走出了火车站的招待所。
北方的夏末,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天气晴朗,云淡风清。
小北的心情,除了因为离家的轻松愉悦,还有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小北的眼里,感觉天空比以往更蓝,感觉到云的亲切,风的温柔。
总之,此刻,一切都很美好。
父女俩穿过广场,准备走到马路对面坐公交车。
只有两条车道的马路,在清晨,人稀车少。
父亲先一步走到了马路上,小北双手提起棕色的皮箱,从广场的台阶走下,抬眼,就看到一个男人从父亲的身边快速走过,身上掉下一个鼓鼓的小包包,父亲躬身捡起包包,喊着:“喂,你的东西。”
连续喊了几声,掉东西的人都没有回头,好像有急事似的,很快,不见了踪影。
小北拖着箱子走到父亲身边,看着年近半百的父亲,一脸焦急,一脸无助,手里拿着捡到的包包,不知所措。
还没等小北开口,一位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的陌生男子凑到了父亲的身边,小声说道:“这个包看着鼓鼓的,一定装了不少钱,我看那人一定还没有发觉,现在只有我们俩,我们找个地方把这钱分了吧!”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修理得体的西装头,皮肤清爽,眼神真诚的看着父亲。
父亲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嗅不到一丝坏人的味道,听了他的话,手开始颤抖。
虽然,他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但是,他还是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的浅显道理。
可是,不知怎的,当那人想要抓他手里的包包时,他却不肯放手。
两个陌生的男人,四只大手,一起抓住这本不大的包包,感觉好像很沉似的。
黑衣男人接机再次鼓动小北的父亲:“我们快点找个地方去分钱吧,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别人找回来了。”
父亲脸色严肃,嘴唇紧抿,好像下了一个大决心,对着小北说道:“你看好皮箱,在原地等我。”
说完,毅然要跟着黑衣男人走。
小北着急地喊了一声:“爸!”
父亲没有回头,很快和那个陌生的黑衣男子消失在马路对面的小巷里。
十分钟不到,父亲就回到了小北的身边,满面笑容。
他二话没说,提起一个皮箱,说:“走吧,我们去学校。”
父女俩坐上公交车,一路无言,公交车走走停停,每到一站都有人上上下下。
小北一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向后倒退,不知怎的,总感觉自己的好心情也在倒退似的,这是人们所说的神奇的第六感吗?
小北不敢想。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前一排的父亲,只是侧脸,看似舒展,没有什么不悦。
小北心想,许是自己想多了,这个淳朴的世界,怎么会有什么阴谋呢。
半个小时后,到了学校的站台,下车。
父女俩来到学校的门卫处,拿出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放行,并被告知到学生科报名。
因为时间还早,学生科里只有几个报到的学生,很快就轮到小北报名了。
小北拿出通知书,学生科的老师写好名字开出了收据,准备收钱。
只见父亲没有去解中山装上面的两个扣子,直接从下面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包包。
小北定睛一看,原来是早上父亲捡到的那个包包,怎么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不好的感觉,再次袭来,小北的呼吸开始紧张。
父亲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包包,拿出用两个橡皮筋套住的厚厚的一沓钱,露在外面的十元的钞票。
父亲拆掉那两根皮筋,厚厚的一沓钱突然松散开来,花花绿绿地落了一地。
不,花花绿绿的不是钱,是裁的整整齐齐的废报纸,那两张包裹在最外层的十元真钞票,正无辜地夹杂在这堆废报纸中,看不出真假来。
房间里的人都傻眼了。
开票的老师,慢慢地收回了举着收据的手。
其他两位老师,凑上前来,问东问西。
小北的父亲嘴唇颤抖着,说着自己被骗的经过。
老师们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叹息道:“这是他们演的双簧。”
小北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耳边只有嗡嗡地噪音。
她的直觉没有错,好心情果然在后退了,此刻已消失殆尽了。
她无声地收起录取通知书,眼泪无声地落在眼前皮箱上,转身,拖着行李箱默默地离开。
街道上,车流不息,小北无助地站在陌生的街头,夏末的风吹动着她的长发,泪水终于奔涌而出了。
小北以为,自己从此离开了让她窒息的家。
没有想到,从此,她却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一阵车鸣声响中,小北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事隔经年,已经四十不惑的小北,依然热泪盈眶,感受到了当年的无助和绝望,她双手拂面,用力擦去了两行热泪,继续向前走去。
人的一生,注定你要经历一些事情,注定你要遇见一些人,注定你要成就一些故事。
“双簧”事件,只是掷入小北人生长河里的一个小石子,落下之时会溅起水花,过后便沉入水底,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