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倚在门背上,过分的疲倦令他甚至想要不顾浑身湿透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但毕竟还是充满活力的好青年——不,该说是偷偷和太宰比个高下——比太宰那个没有作息规律的家伙健康一百倍给他看。当然了他才不会告诉太宰呢。听说那条青鲭又失踪了。中原心想,和迁徙的鱼群一块儿入海去了吧,脑子里也紧接着呼啦啦地游过一群摇头摆尾的青鲭。中原一惊一个踉跄,差点吐了一地。
头疼。无论如何,还是先冲个热水澡好了。
顺带着帮中原澄清一下,他真没喝酒,只是给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因为无论如何都不乐意摘那湿答答的帽子,多半是病了,脑子进了水。对,肯定是进水了。否则他脑子里怎么会有青鲭呢。
中原迷糊间乱七八糟地想,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准备用牛奶犒劳一下自己然后去睡。打开冰箱门,撕开盒装牛奶,凑到嘴边。
恰逢窗外电闪雷鸣,中原有种日天日地的狂躁,正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吨吨吨。忽然门铃大作,中原手一抖,牛奶喂进鼻子里。牙一咬手一抹,遂跟着脾气大作,几乎扎着马步跺到门口。他猛地拉开门,摩拳擦掌做好了如果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不速之客就拖进来暴打一顿再一脚踹出去的准备。“谁啊?!”
声控灯被这一声吼给吓亮了。中原握着门把的手一刻也没松下来,翻着死鱼眼恶狠狠瞪着门口的空气。一时半会儿除了回音都没了动静,声控灯又暗了下去。
谁他妈这么无聊。中原见没人能揍,只好悻悻然关上门,权当是头晕之际产生的幻觉。他瘫回椅子上颇为憔悴地又喝了一大口牛奶,感觉身体被掏空。
闪电在窗外一亮,紧跟着就是震耳的雷鸣。门铃又响了。中原顿了顿五指一紧,可怜那牛奶盒儿就成了一团废纸。他撸起袖子暗骂那脑子有毛病深夜扰民的傻x,大步行至门前仔细聆听。雷声的余韵散去,还剩大雨滂沱稀里哗啦的白噪音。门外不时响起细微的窸窣声,像厚纸板刮蹭在墙上。
糟心。大晚上的是要拍鬼片不成?中原决定假装听不见,可门铃却又不肯罢休地嚷嚷起来,饶是铃音再好听现在也恨不得一锤子给砸个稀巴烂。中原气鼓鼓地开开门,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瞅见了门前一米三处一个淡蓝色的盒子。那东西高至中原膝盖上面六七寸,用鹅黄的丝带系着繁复的蝴蝶结。
中原心下奇怪,脑袋里飞过无数猜测,甚至觉得那是个炸弹更妥。他拉开了蝴蝶结,慢吞吞地准备揭盖领奖。
正当此时,盖子自己动了。中原一惊,瞪着它鼓起来又平下去,觉得诡异极了。终于盒子边缘一高,一双漆黑却明亮的大眼睛出现在夹缝间,落入中原的视野。那双眼睛他太熟悉不过了,却因此愈发不可思议起来。一双小手搭在盒子边缘,脑袋一顶,盖子被全部掀开。黑色的卷毛滴答着水珠,半个盖子耷拉在小东西头上。中原瞪大了眼睛,四目相对,中原大骂起来。这他妈不是太宰治吗!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和迷茫地望着他,中原立刻清醒了大半。不对,他记得太宰不是包子脸啊。他蹲下身把盖子拿下来扔在一边,看着这个小小的、能缩在一个不足六十厘米高的太宰治,再次感觉一群青鲭从脑子里飞速掠过。
“…冷…”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飘进中原耳朵里,尾音带颤,可怜兮兮的像只被雨给浇透的小猫,话音未落又“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这场面这么狗血呢?他暗自腹诽。行吧,中原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将他从箱子里抱出来,发现他果然是浑身都湿透了,顿时心生怜悯,一脚踹开箱子阖上门。中原打量着小家伙那极端不合身的蓝条纹衬衫,还有耷拉在他胸口镶着赝品宝石的波洛领结,正极力说服自己这大概又是太宰的什么恶作剧。然而打小和太宰一起长大的中原怎么可能会忘记那让他记恨十几年的清俊眉眼,面前的小孩儿和那个太宰简直一模一样,并且中原从十几年前起就笃定就算找遍全世界也不可能找出第二个长得和太宰一模一样的人,他太特别了。
突然中原听见抽鼻子的声音,发现那孩子正委屈吧啦地缩了一团。中原神情复杂地蹲了一会儿,认命地长叹一声,带小家伙去了浴室。
我可别成了个老妈子吧。进浴室前,中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