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男无意间讨了个当代穆桂英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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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我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知了在窗外的树上吱吱叫。
手机猛地响起,吓了我一跳。迷迷糊糊看见是申时杰的来电,连忙按下接听键。
“把公司开发的远程摇控无人机送一架过来,地址在……”
申时杰是我们老板的公子,也是我的上司。当天,他在与高中同学搞聚会。
我很快把东西送到。那是一间很气派的豪华包房,申时杰坐在旋转圆桌的上首,跟在座的人介绍说,这是水文远,我的得力干将。说完,将我拿去的无人机送给身边的一位同学。
唐贝贝坐在不远处的钢琴旁,问一架无人机多少钱。申时杰说还没定价。唐贝贝说,她妈一个人在家无聊,想找他买一架。申时杰说同学之间不谈钱,让我再回公司拿一架送给她。可是当时聚会已到尾声,众人都要走。唐贝贝便把电话留给我,让我送到她家去。
我回到公司,去仓库领了一架无人机,发现手上有件紧急事没有处理。等我忙完赶往唐贝贝家已是晚上七点多。为表谢意,唐贝贝请我在楼下的茶餐厅吃饭。期间,她一直绕着弯问申时杰有没有女朋友。我跟申时杰天天呆在一间办公室。据我了解,他身边的女人不说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很多女孩儿——包括公司某些女职员、甚至一些已结婚的少妇都主动往他身上贴。但我怕捅娄子,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她,只说我不太了解。
给唐贝贝送无人机,是领导交付的任务。吃完饭我就走了。没想到第二天她又打电话我,叫我帮她修电脑。她是申时杰的同学,我不好拒绝,怕她在申时杰那里说我坏话。另外,唐贝贝气质清纯,高挑丰腴,超过公司那些自大狂女人不知多少倍,而我当时还是个光棍,没有任何抵抗力。
上次我只到过她家楼下,这次直接进了她家里。走进去才发现,她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富贵,两室一厅的房子,没有吊顶,地上铺的是普通瓷砖,墙角隐约藏有蛛丝,就跟普通城市居民一样。后来我才知道,她家当时是租的房子。六年前,她妈送她去美国读书,把祖上一套价值400万的老房子换成了美元。
说是修电脑,其实只是内存条松了,用橡皮擦一擦,重新装上,电脑就恢复工作。事毕,她照例请我在楼下的茶餐厅吃饭,话题中心仍然是申时杰。比如,他最近在忙什么?每天加班都很晚吗?有没有其他女生找过他……
我的答案一直是这种句式:感觉……好像……应该……具体不太了解,然后就卖命地介绍公司的新产品,竭力表现我是一个一心向着公司的好员工。
或许是为了避免谈话过于枯燥,她多少透漏了一些她的情况。
比如,她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利亚大学,第一专业是金融,第二专业是流行乐,在炒股上很有心得,在国字号银行任基金经理。
比如,她高中时就过了钢琴十级,架子鼓十级,在学校和现在的单位里都是文体活动的焦点。
比如,她的异性朋友高端大气,全是官二代,富二代,其中包括本市某高官的公子,几位时常见诸报端的青年富家,还包括一名外事部门的翻译,未来的外交官。
我知道,她说这些并无炫耀之意,我却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我一个普通的长航系职工子弟,普通的本科生,与她实在差得太远。我意识到,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仅貌美如花,而且才华横溢,在学识、职业、社交……各方面都处于绝对的优势。可怜的自尊心使我不敢正视她,如坐针毡,以至于还没吃完饭就起身告辞,像只丧家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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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我跟她从此再无交集。不料她隔三岔五就请我去她家干活,有时让我帮忙换灯管,有时让我帮忙装系统,有时让我帮忙通下水道,有时让我帮忙买墨盒……诸如此类一些名义上归属男孩子做的事,她都叫我去做。
她说,她念初中时,她父亲跟小三组建了新家庭,从此就没回来,有些事只能找男生来帮忙。我本来以为她是借申时杰这层关系利用我,有些反感她,听了这话也就释然了。
她妈第一次看到我时有些诧异,听说我是申时杰的手下后才露出笑容。这印证了我心里的一个想法,就是唐贝贝与申时杰关系非同一般。这令我对申时杰的事更加守口如瓶,生怕说漏了嘴。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敷衍她们。除了与申时杰有关的事,其他所有事我都会向她们母女明确提出我的建议。只要她们有事找我,我就会尽快赶过去。
我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想成为她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差距我心底有数,不会去做这种事。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在认真地对待她。即便她不在我领导面前为我说好话,也不要在背后坏我的水。
我认为这对她有帮助,也对我自己有好处。但不知为何,申时杰突然宣布我所在的项目解散,要调我去上海。我不想去,他就将我辞退了。我在公司五年的辛苦刹时化作泡影。离开公司后我才知道,我原来负责的项目并未真正解散,还在如期进行,但我的职务已被别人顶替。
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得罪了申时杰。想来想去只有唐贝贝这一个原因。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极大的教训:绝不能和领导喜欢的女人搅在一起,否则会被当着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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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既然我已不在申时杰身边,唐贝贝肯定就不会再找我了。可没想到,辞职不到一天她就约我见面。地点在她家附近一家茶馆。她点了一壶铁观音放我面前,说,我知道你过去在申时杰手下打工,有些话不方便说。现在你出来了,能不能如实告诉我,申时杰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
我吃了一惊,心说她怎么知道我不在公司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会告诉她这件事,那就是申时杰。可是,立即又有一个新问题浮上心头,她怎么知道我过去没跟她讲实话呢?难道……她已经知道申时杰的私生活很糜烂么?急切间也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自己被申时杰骗了,恨恨得他牙痒痒,就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抖漏给了唐贝贝。
等我说完,拿起杯子喝茶,她只说了两个字:谢谢!随即抿紧红唇,面色铁青,陷入长久的沉默。
离开茶馆,坐在回家的公汽上,我想,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唐贝贝了。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真相,没必要再找我。当天晚上,我在家陪我爸喝酒。老板打电话我,批评我离职时没跟他汇报,说他把他儿子申时杰骂得狗血淋头,让我继续回去上班。——我到公司是老板从别的公司挖过去的,是跟老板打天下的第一批员工,老板舍不得我走。我当时也已经做顺了,眼看要出成绩,也不想走。但我担心回去跟他儿子无法相处,心说,如果申时杰本人给我打电话我就回去。所以跟老板在电话里道别后,我一直在等申时杰的电话。可他的电话没等来,反把唐贝贝的电话等来了。
唐贝贝一开口就把我吓一大跳:“我妈出车祸了。你快过来给我帮忙。”她的声气听起来非常焦急。我心说,唐贝贝和她妈孤儿寡母,出了这样的事,没个男人的确够呛,就跟我爸打了声招呼往外走。我爸好像知道唐贝贝这个人,赶到玄关那里抓住我的胳膊说,儿砸,这事……你……你准备怎么搞?
我当时没领会爸爸的意思,就说还能怎么搞,先救人呗。后来我才想起,我爸可能是怕我栽在唐贝贝手上。但他一向不干涉我的事,听我那样说了就放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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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现场在一个十字路口,地上横着一辆破碎的电动车,西红柿、水果滚得满地都是,还有一摊血迹。我赶到现场时,几个白大褂正抬着贝贝妈往担架上放。唐贝贝正在跟一个穿着大裤头、人字拖、上身赤裸的男司机交涉。唐贝贝要那人马上去医院缴费救人。那司机恶狠狠地瞪着眼睛说,那怎么行,要先等交警定责。
我心说,哪有这种道理,人都要死了,还等交警?这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么?上前揪住那人衣领,将他硬塞进救护车。那人身高跟我差不多,但比我瘦,力量上不如我,另一方面也可能觉得理亏,反抗了几下就老实地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
贝贝妈躺在救护车中间的担架上,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浑身是血,一只眼睛被粘稠的血糊住,另一只眼睛惊恐又苍白地睁着。当她的瞳孔照见我时,倏地睁大一圈,喉咙一滚一滚的,似乎有话要跟我说。
我猜她是怕她一旦撒手西去,唐贝贝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马上说阿姨,你放心,我会帮贝贝的。我说完这话,她的眸光就平静了。很显然,我的出现恰好缓解了她内心的焦虑。我揣摩她的意思,并不是要跟我临终托孤,只是希望有个人帮她女儿处理她的后世。
即便在那种状况下,我都没奢望自己成为唐贝贝的救星。我认为,凭唐贝贝的姿色才华,想帮她的男人可以从汉口排到武昌,根本轮不到我。——我这样说,并不是作践自己。我身高一米七五,肢体健全,不说相貌堂堂,也不是歪瓜裂枣。但我的家庭背景、经济条件、社会地位的确无法跟她圈子里的那些人比,这是事实,没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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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医院,贝贝妈被推进急救室。我和唐贝贝在走廊上跟肇事司机交涉。医生拿来一份手术协议让唐贝贝签字,上面清楚地写着:开颅清淤,有48.7%的植物人机率。唐贝贝铁青着脸,拿起笔就签字。我说你不看一下。她说,这是与死神赛跑,不容有半点迟疑。她这种果决的态度,让我觉得她其实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娇气。
我看她妈身体扭曲得像麻花,以为她凶多吉少,谁知她竟然顽强地挺过来了。医生说,她主要的脏器并没受伤,脑部风险排除了,不会有性命之忧。当天下午,唐贝贝跟肇事司机谈妥了医疗费及赔偿事宜,又跟保险公司交涉保险赔偿的事。我本来想她一个女孩去谈判比较弱势,想给她代劳。但交警和保险公司都要求当事人的直系亲属去办理,无奈之下,我只有留在医院照顾她妈妈。
我以为找保险公司赔钱很麻烦,谈判很漫长,不料她只过了两小时就拿了合同回到医院。我看见她一脸严肃,眼神笃定,心说这哪里像弹钢琴的文艺女青年,简直是当代穆桂英。
贝贝妈在医院养伤这段时间,我一边去医院照顾她,一边在网上找工作。刚开始那几天,贝贝妈的表情都有些别扭。反倒我比较坦然,我只是想帮助她们孤儿寡母,并无其他目的。如果贝贝去银行上班,我就去街上买点吃的放在阿姨床头。如果贝贝下班来病房,我就打声招呼消失。可能她从我的行为与态度上看出我没有其他企图,也就坦然接受了我。
期间,陆续有人来探望阿姨,包括那些与唐贝贝关系暧昧的男同学,男同事,也包括我原公司老板的公子申时杰。他们并不像我在病房里久留,往往说几句话、坐一坐就走。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我在那里并不引他们注意。当然,申时杰认得我,但他来那天我刚好外出买水果,我看见了他,他没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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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天后,阿姨下床做恢复性运动,我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腰,防她滑倒。
六十天后,阿姨出院,贝贝照例每天上班。我那时还没找到工作,住的地方又不远,就时常用轮椅推着阿姨去公园遛弯。有天撞见一位阿姨的熟人。那位熟人看看我,又看看阿姨,说,哟,这是你女婿啊?
阿姨惊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摇手,莫乱说莫乱说,不是不是。
熟人奇怪地看着我。我想解释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场面颇有些尴尬。
阿姨灵机一动,想了个点子来救场。“这是我干儿子。”她说。
熟人说,哟,不错啊,有了姑娘,还有干儿子,儿女双全啦。
等熟人走远,阿姨说,文远,你对阿姨这么好,阿姨实在不晓得么样报答你。我看这样,你以后就叫我干妈。我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都是举手之劳的事,不用记在心上。
阿姨闷头想了想,说文远,你还是做我的干儿子,这样也好有个说法,省得以后人家说闲话。
我知道,她所说的闲话,是怕别人误会我是她女婿,影响她女儿挑乘龙快婿。我本来就没有那个意思,自然也就顺着她的话答应。“嗯……那好。”
阿姨将双手放在下巴下,偏着头,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扮成一朵鲜花,笑眯眯地说,那你……叫干妈一声咧。
我说,干妈。
她长长地应了一声,继续扮着可爱状说,我的干儿子好乖啊。举起相机跟我脸挨脸地拍照,发到她的朋友圈。
后来,我到新单位上班,公司离她家只隔一座公园。她一到周末就跟我打电话,叫我过去帮她买菜。如果我要加班,她就生气说我不关心干妈。我连忙哄她,说忙完了一定过去看您。她就乐呵呵地说等我去做饭。这种对话隔几天上演一回。反正那段时间,我跟她们母女相处得十分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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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个月,干妈已能离开拐杖和轮椅,自如活动。为了庆祝她死里逃生,她接贝贝的姨妈、表姐、表哥吃饭。但她并没有把这事告诉我,是唐贝贝告诉我的。
贝贝打我电话说,文远,你今天早点下班,顺便带两件啤酒回去,我屋滴今天接客。
我说,接什么客?
接我姨妈、表哥他们。
我一听是接他们自家亲戚,连忙说我不去。
贝贝一下子就生气了,说,你必须来。
我说,我还是不去,我一个外人坐在那不方便。
贝贝说,你是猪吧,你是外人?
我说,喂,你好好说话啊,莫骂人啦。
贝贝说,不骂人?我骂死你,你个猪,大笨猪,超级大大大笨猪。骂着骂着突然笑起来。
女孩子的心思比较复杂,我懒得去想。我说,你要人送啤酒唦,那简单,我给楼下小卖部打个电话,让他送两件上去就是。——我时常在她家楼下的小卖部买东西,老板都已经认得我了。
贝贝止住笑说,啤酒要到,你也要到。
我说,你这就有点歪啊,为么事非我去哩?
贝贝停顿了几秒说,今天你必须来,因为你是我男朋友。
我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开玩笑的气氛里,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啦,这种玩笑也开得,我是干哥哥,不是男朋友。
贝贝不屑地说,狗屁个干哥哥,就是男朋友。
我说,算了,不跟你讲了,我还有事。
贝贝马上开始丢狠话,说你来不来?你要是不来,以后永远别来。
到了这份上,再也无法推托,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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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下班,到她家楼下的小卖部抱了两件啤酒上去。门一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堵在门内。大汉一边把双手伸过来接我手里的啤酒,一边回头朝屋里喊,小姨,送啤酒的来了。
我心里一愣,心说,好的,送啤酒的来了,把啤酒往他手上一丢,转身就朝电梯那里走。
贝贝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掀开大汉,笑嘻嘻地说,莫放屁呃,这是我男朋友。一把把我拽了回去。
我跟络腮胡尴尬地笑了一下,走到玄关那里换鞋,心里还在想唐贝贝刚才的话,心说这丫头口无遮拦,怎么当着她表哥还这样乱说?
干妈一手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我脸上一怔,说,咦,文远来了,快进来坐。
客厅里已经坐着六个大人,四个在打牌,两个在看电视,另有两个孩子在玩奥特曼玩具。
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碗。干妈招呼大家上桌子,让我给大家倒酒,叫唐贝贝给两个小伢倒可乐。有个年纪较大、胡子拉茬的男人,一边把面前的酒杯递给我,一边看着我自言自语地说:“切,这位兄弟我还没见过哩。”坐在他对面的络腮胡大汉马上瞪大眼睛说:“爸爸,莫乱讲,乱辈份了,这是贝贝的男朋友。”
我连忙找辞解释,干妈抢先道:“不是不是,弄错了,这是我干儿子。”
那位年纪较大的男人看看我说,哦,是干儿子,我还以为是你女婿哩。
干妈说,大老姨莫乱讲,贝贝还没有男朋友。
坐在她左手边的中年女人说,幺妹,贝贝的年纪也不小了,你莫挑很了,姑娘伢年纪大了不好办。
干妈说,我晓得,不消你说。你们有合适的也帮忙留意一下。但是我贝贝的条件……你们也晓得,一般的儿子伢我还真看不上。
中年女人就说,咦,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我隔壁……
话未说完,贝贝把一杯饮料塞到中年女人手上,说二姨,来喝饮料。抬起胳膊勾着我肩膀,说二姨,你莫说了,这就是我男朋友。我拿定了主意,这辈子就嫁他。其他人都不要。
干妈坐在桌子对面,有些愣神地看看唐贝贝,又看看我,最后将目光落在唐贝贝脸上,脸色刷地变黑,将手里的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说,不行,绝对不行!你绝对不能跟他谈恋爱。那么多人追你你不要,你非要他?说着把眸光转向我,文远,你莫怪干妈,你确实配不上你妹妹。
我知道干妈把前半生的精力财力都投资在了贝贝身上,指望贝贝找个有钱有势的女婿给她养老,再说我本来也没有跟贝贝谈朋友的想法,看见干妈真生气了,就把贝贝的手从肩膀上推下去,说贝贝,莫把玩笑开过头了。
贝贝恼火地说,你给我住嘴。转头又跟她妈嬉皮笑脸地说,妈,我不是开玩笑,从今以后,水文远就是我男朋友。你看我们两个,一个姓唐,一个姓水,合起来就是糖水,多甜美啊。
干妈瞪起眼珠子扫了一眼桌上众人,忽地立起身瞪着贝贝说,你个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打死你。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连房子都卖了,你找个穷光蛋,现在房价这么贵,你将来让我住哪滴,搬大街上去啊?
干妈这话并不假,我跟唐贝贝的追求者比起来的确像穷光蛋,这个我并不反对,但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我觉得很伤自尊,一时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关键时候,那位络腮胡汉子帮了我,他把我拉到厨房说,我小姨现在正在火头上,说话颠三倒四不靠谱,你莫跟她见气,你出去先避一避。我看到有台阶下,马上走到玄关那里换上鞋推门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唐贝贝是真要跟我处朋友。原因是干妈出事那天,她怕一个人在现场镇不住那个肇事司机,想多邀几个人去。她给每个男生都打了电话,可只有我一个人赶到现场。其他人有的答应得好好的,迟迟不现身;有的说在外地不方便;有的说在开会……找出各种理由搪塞。她把那些人都看穿了,觉得他们关键时候都不起作用,所以铁了心要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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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干妈也不跟我打电话了,还把我踢出了她的朋友圈,给我留言说:没想到你故意装好人勾引我女儿。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干妈,你也不是我干儿。我们一刀两断。
我知道干妈误会了我,但我也不想去跟她解释,心说,断就断吧,无所谓。从那以后,我们再无联系,也没去过她家。可是,贝贝却天天约我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
我心说,她妈这么讨厌我,我们不可能有未来,觉得她本人也可能只是拿我混点,一有合适人选就会跟我分手。——我心心念念的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不可跨越。每次跟她出去都懒心无肠,总觉得是陪别人的女朋友练级,提不起劲。
不过,我又没有办法拒绝她。因为我当时在学炒股,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必须要找她帮我分析股票。另外也要说句实话,抛开我们的阶层差别,我跟她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她是一个很会搞气氛的女孩,会把每次约会弄得很有仪式感。
比如,我们去酒店吃饭,她会用酒店的钢琴弹奏你喜欢的曲子,让你的味觉和听觉一起上升。我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宫崎峻,她就用钢琴把《天空之城》、《幽灵公证》、《千与千寻》……一首一首弹出来给我听。琴键在她指尖不断落下弹起,动人的旋律像电影原声在耳边响起,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但我仍然没有把她当结婚对象,只当她是亦师亦友的普通朋友。我过去谈过三次恋爱,深知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不想再在阶级属性上栽跟头。因此,跟她相处大半年,连手都没牵过,可想不到后来还是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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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在会议室开会,前台走进来俯耳说我妈来了。我感到很意外,我妈从来不过问我的工作,更别说到我上班的地方来,心说肯定有什么事。可当时正轮到我发言,走不开,我就前台说,让我妈去接待室坐一坐,等我一下。
可前台出去不到十分钟就再次走进来跟我说,你妈说她还有事,让你快点。我说我走不开,让她再等一会儿。前台紧皱眉头返身出去不到五分钟,我身后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望向门口。我一回头,哎哟,这不是干妈吗?当时,已有好几个月没联系,还没意识到她是来找我的,满脸的疑惑。
“水文远,”干妈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说,“我警告你,以后不准骚扰我女儿。再这样我跟你没完。”当时老总在现场,我说完了,连忙跟老总说对不起。
老总将手指着门外说,有事到外面去吵,不要在公司。
我连忙走到门口去拉干妈。干妈一巴掌把我的手搧掉,说莫碰我,把手拿开。我就是要当着你公司的领导说,让你们领导好好管教管教你。
老总见会开不下去,就宣布散会,请干妈去他办公室。
干妈在老总办公室呆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随即,我被老总叫进办公室。
“你去财务把工资结了,明天不要来了。”老总阴沉着脸说。
我不知道干妈跟他说了什么,弄得他要开除我,问他什么原因。
老总说,人家看不上你,你非要去纠缠人家,弄得人家跑到公司来闹,影响太恶劣了。我不开除你,人家还会来闹。另外听说你在炒股,容易分心,我们这个项目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好了,不多说了,你去财务室结账。
老总的态度异常坚决,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虽然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却我也无法再争取,只得去财务室领钱走人。走出公司,我满腔怒火地跟唐贝贝打电话,准备把她妈做的好事告诉她,把她狠狠骂一顿,可一听到她纯净的声音马上又改变了主意,心说,她妈蛮横不讲理跟她有什么关系,就胡乱扯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就这样,我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的工作被他妈一通唾沫给泡黄了。这事再次给我提了个醒,就是我必须离唐贝贝远一点,她根本就是扫把星。上一份工作因为她被人不明不白地干掉,这一次又因为她被人不明不白地干掉。
当天下班后,贝贝打电话我,说江汉路那有家餐厅,虾子做得不错,叫我一起去品尝。
我说,不去。
那我们……去……看《变形金刚》。
我耳畔响着她俏皮的声音,仿佛看见她偏着头儿、杏眸斜指天花板的可爱样子,觉得有些无力抗拒,但我还是简短地说,不去。
那,那去唱歌。老规矩,你点,我唱。仿佛是为了不让我久等,她的话既简短又快速。
老实说,听她唱歌就像听黑胶唱片,好听得不要不要的。即便无视她的花容月貌,也会被她的歌声迷倒。但我还是说,算了,不去。
那你想去哪里?要不……去我同学那,教你打架子鼓,顺便宰她一顿。
她有位同学在武音对面开乐器行。她常去那儿玩乐器,帮同学揽生意。每次她同学都要请她吃一顿大餐。不过我对吃并不感冒,反倒是真想看她坐在一堆鼓中间秀发飞扬,玉腕飞舞,全身跟随动次打次的节奏一起跃动。我觉得她那时的样子真是酷毙了。但我还是说,不去。
她略作停顿说,要不,我们去……开房。
我正在喝水,差点一口噎死。我说,切,算了吧,一起聊聊天都被你妈打上门,还敢开房?
我当她说了句笑话,胡诌两句把电话挂了。可马上觉得哪里不对,准备回电解释几句。可又实在不知如何措辞,就坐在房里发了会呆,然后打开电脑,上网找工作。我父母都要退休了,家里唯一的住房只有六十五平,还是父母单位住房改革时贷款买的。我老大不小了,必须再去找份工作,不能在家吃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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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临近中午,接到公司老总电话,他让我回去上班。回想他昨天的果决态度,我有些懵,不知他为何突然良心发现。见我没有马上答复他,他说,你女朋友到我这里来过了,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昨天是场误会。所以你马上回来上班,公司现在其实还是很缺人。
我心说,咦,我哪里蹦出个女朋友?心说不会是唐贝贝吧,拿起手机拨过去。是你去找我们老总的吗?我问。
是啊……
那你也别冒充我女朋友啊。
我就冒充了,你能怎么样吧?
我听出她的语气很刁蛮,心说,怎么这丫头跟她妈一个德性,就把电话挂了。可是她的电话马上追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我不够格做你女朋友吗?这次她的话里明显带着怒气。
我可没这样说。我心想,不是你不够格,是我不够格
我说,你做点好事行不行,别到处说你是我女朋友。我不想给人做备胎,别弄得我狐狸没逮着惹一身骚。
她说,你放屁。我是狐狸吗?
我说,我只是打个比喻。
她说,有你这么打比喻的吗?你这是骂人知不知道?
我说,我没那个意思。
她说,我不管,你就是在骂人。有种告诉我你的位置,我找我同学过来揍死你。
本来一个女人撒撒泼我无所谓,但她说要找她的同学来揍我,我就觉得来气,心说,你不就是有几个有钱有势的同学么,那又怎么样,老子不怕你,当即把约她在解放公园西门见面,准备好好教训她一回。
我赶到约定地点,见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可我左看右看,只看到她一个人,愕然问她,你不是说叫你同学来揍我的吗?人呢?
她咯咯直笑,递给我一瓶可乐,说,我不这样说,你肯出来见我吗?
我这才知道被她骗了,心说,要是你的同学在这里,今天有一顿好皮扯,但是就你一个人就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想到这里,我转头就走。
她一把拽住我说,嗳,你怎么屁都不放一个就走呢?
我驻足说,有什么好说的,两次工作都搞丢了,还有么子好说的。
她说,你是不是怪我?
我本来想说这事是她妈坏的水,但是一想人家母亲想找个有钱有势的女婿并没有错,要怪只能怪唐贝贝当初不该当众宣布我是她男朋友,惹得她妈生气,跑到我们公司找我老总扯皮。于是,我就说是的,我怪你。
她说,我赔给你行不行?
我说,你说,你想么样赔?
她说,我拿一辈子来赔,OKAY唦?
我说,那我不承受不起,你和跟妈钓你的金龟婿去,我没有那个板眼。
她说,文远,你莫老这样说唦,哪来的什么金龟婿,成家都是过日子,要的是个靠谱。我就是瞧得起你做人实在,靠谱。
我说,我连个工作都没得,你妈不会同意的。
她说,你去管我妈做么子?再说了,你真的是因为没有工作才躲着我的吗?凭良心说,你这种性格,不可能因为没有工作害怕见我。你当初一样的没有工作,还不是天天去医院帮我照顾我妈妈。依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尊心做怪。
本来我是跑来教训她的,谁知反倒她教训一顿。可是,我却想不出办法来反驳她,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怕跟她在一起伤了自尊,怕她那些同学瞧不起我,怕我融不进她的朋友圈。不过,通过这件事,我发现唐贝贝其实是真想跟我谈朋友,就我们两个的年纪来说其实都老大不小了,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六,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所以,我后来不再反对跟她以恋人关系出现在亲友们面前。但我还是时时提防着她妈,不晓得她妈那一关怎么过。
之后半个月,我再次找到了新工作。就我这个专业来说,当时还是比较吃香,找工作并不难。下了班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电影散场后走出影院,她突然说,文远,我想嫁人了,你求婚吧。我说哪有女生主动求男生求婚的?她说,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只要你求,我就嫁给你。我说,那好,你嫁给我吧。旁边刚好有个小姑娘卖花,随手买了一枝递给她。她说不行,你要跪下去求。我心说,你是韩剧看多了,还是故意捉弄我?非要我跪舔你才嫁。我当时发现她跟她的那些男同学还保持着来往,觉得我可能仍然是个备胎,所以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你是不是男人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嫁不嫁?她有些生气地说。
我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心说,谁怕谁啊。当即单膝跪地说,我跪了啊,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弄死你。
她咯咯直笑,说,不嫁。我心说,特么的,还是被你涮了。正准备起身,她马上补充说,不嫁你嫁谁?
我心里一喜,说你别骗我啊,我当真的啊。
她说,我也不是假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第二天真的偷出户口本跟我去民政局登记。直到拿到鲜红的结婚证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事是真的。我当时——天啊!怎么形容呢?简直觉得全世界的呼吸都停止了,只听见自己的心房在噗哧噗哧狂跳。我一把抱起她,在政务中心跑了两圈,惹得保安把我们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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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婚的婚礼很简单,但是她那些同学、亲戚、我的同学、亲戚全都请到了。她的同学、我过去的上司申时杰也到婚宴现场。我们去他一桌敬酒。他喝得满脸通红,说,文远,我今天就跟你把话说穿了啊,当时要我辞退你的不是我,也不是我老爸,而是唐贝贝。
我说,怎么可能是唐贝贝,她又不是公司的人。申时杰说,唐贝贝当时跟我说,你老跟她说公司开发无人机的事,这是我们公司的机密,所以我才让你走人的。我回想当时的情景,我的确时常跟贝贝讲无人机项目的事,但我那时认为贝贝是申时杰的女朋友,把她当自家人,没想到申时杰却没有把贝贝当他的恋人,只认为我是泄露公司的机密,为这把我开了。我心说,这也怪不得人家,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贝贝正在给其他同学敬酒,看见我望着她,以为我还在怪罪她,说,你看什么看?是不是想回去跪搓板?我连忙举杯去敬其他人。
结婚头一年,我们跟我父母挤在一起住。虽然房子小了点,但是我们从来不吵架,心地比较宽,也就不觉得房子窄。我记得,举办完婚礼,跟酒店结完账,我手上只剩两万块钱。但是,我不想自己的老婆天天挤公交。那时武汉还没地铁。就去买了一辆电驴子送她上班。这样过了两年,我在她的帮助下炒股赚了些钱,就在二环附近买了两套房,还买了两辆车。
我跟老婆商量,把其中一辆车和一套房送给她妈。她妈见我们过得不错,也就原谅了我们对她的背叛。第三年,我们添了小宝。她坐完月子继续去银行上班。我把孩子丢给爸妈,去昙华林开了一间酒吧。从那年开始,酒吧的收入,加上我的股票,每年能赚一百多万。
所以,我认为,在找老婆这件事上,男孩子还是要大胆一点,要敢于追求既有头脑又有相貌的女神,万一成功了呢?你说是不是?当然,不建议大家学我。因为我在爱情上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总是处于被动状态。如果不是我老婆大人大量,处处包容点拨我,我估计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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