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到小区前面的学校散步,操场上新漆的跑道在夜幕下依然很显眼。空旷而又荒凉的操场上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四周悄无声息,只有蟋蟀的声音叫得格外响亮,不远处有灯的人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我数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操场上闲步而行。远方有星,有霓虹,近处有灯,也有风影,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内心平静却也丰富。
夜已渐深,白天的暑气仍有余威。不敢走的太快,怕这燥热的空气与皮肤急剧摩擦,会擦出火来。夏夜的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气息,这淡淡的清香抚慰着浮躁的心绪,让人在夏的炎热中仍能感到一丝的清凉。这个时候,蛙都睡去了吧,它们唱了一天,终于等到了谢幕。蝉刚破土的幼虫,已经攀上了桐枝,正在等待着夏夜的第一滴露水,来沐浴它们刚刚蜕变后的羽衣。
这个时候,月从东边升起,却是一轮浊浊的黄,像是从黄河里刚攫上来的水,在瓶中晃荡着浑浊,但这颜色却浊的透彻,浊的浑厚。月亮被挂在远处的塔吊上,正随着钢绳一点点升起。才一眨眼的功夫,它就越过了塔吊,越过了大厦,颜色也变得透亮起来,想是里面的沙砾都逐渐沉淀了吧。月亮中正积聚着这一晚上的露水,等夜深了,等夜睡了,才悄悄将露珠轻放在新长出来的草尖上,轻放在蟋蟀的触角上,轻放在水中青色的莲衣上,轻放在蝉刚蜕化出的羽翼上。
夜风起了,却是柔柔地吹着,就像母亲手中的蒲扇吹过孩子红扑扑的脸庞。操场的西北角种着一丛竹,竹影忽然暗了,却方知是月躲在了云后,半月羞藏,半月丽朗。这时候若有洞箫,它的幽咽应能吹奏出这隐隐藏藏的感觉。
学生放假离校还不满一个月,操场上就已经长满了荒草,荒草过膝,淹没了往日的嘈杂,也淹没了一年又一年的青春。荒草每过一季青黄,学校便会多一些陌生,少一些熟悉,这熟悉和陌生来回更换,就把岁月都换了模样。
在操场上跑几圈吧,让风声湮没犬吠,让风声吹干汗水,让风声也一同带走这终日的疲惫。我光着膀子,躺在草坪上,看星星换了位置,看月亮正移过谁的窗。终究难得一人闲,该好好地亲近亲近自己,亲近亲近自然。日常的喧嚣都远了,期待的宁谧自然就来了,没有这宁静的夜,难以听到自己如此清晰的心跳。
我想,该回去了。走在来时的小路上,不必有灯就知道这路该怎么走,哪里有台阶,哪里有积水,却依然没有防备住拦路的蛛网。我挥舞着双手胡乱地解着这纠缠,蛛丝一动,怕将蜘蛛也惊醒了吧。除了蟋蟀还在叫着,远处的灯火都熄灭了,远处的犬吠也都止了,我也该回去睡了。
——2015年8月1日,深夜,跑完步,一个人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