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白发咏叹调
2017.07.13.
文/曹仁红
那天我监考，习惯性地环视教室，学生们正埋头答卷，涌入我的眼帘的是男孩女孩们个性各异的发型：披肩长发、齐耳短发、平头寸发……他们青春发型中靓丽的青丝色泽深深地触动了我。第一排边上的那位女生：淡蓝色的衣裙，秀气白皙的脸庞，眼睑低垂沉静答题的神情，掩映在她偶尔被风吹动的长发中，真美！她那整齐的刘海、黑亮的发质尤其让我心动。
这位女生让我怀想自己遥远的学生时代。
我突然莫名地后悔，后悔自己曾以最省事的短发草率地打发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也许是出生在那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特殊年代，也许是听信了老人说的“头发多，命运苦”的戏语，也许是“剪去三千烦恼丝”的少年气盛……总之，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一头浓密光泽的黑发被我一剪再剪，从长发变成短发最后长时间地定格成“假小子”发型，以致被大学闺蜜的父母看照片后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而嫌弃我高度不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能穿越回青春岁月，我一定要让自己像眼前这位女生一样留披肩长发，在黑发飘飘的花样年华中好好享受做女生的美丽……
然而，一切“如果”都是痴心妄想。想想自己晨起梳洗时镜中瞥见的两鬓秋霜，不由得感慨“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半百倏忽至，真是时光如流水啊!青丝渐渐变白发的事实让人感慨良多。
都说头发“少年白，了不得”，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了不得”的惊喜，但不知什么时候白发在我的头上潜滋暗长了。一向不在乎外表不注重修饰的我第一次发现白发的时候浑然不知“老之将至”。记得那是2002年的秋天，工作十多年后的我在四川师范大学脱产读研，有一天去校园理发店，年轻的理发师一边打理着我的头发，一边惊讶地说：“姐姐，你是大四的吧?你都有白头发了!”我听了，对“白头发”没感觉，心中暗喜的是：我像大四的，多年轻啊！掩饰不住自豪地说:“我像大四的吗？我儿子都十岁了！”小伙子有些尴尬地改口说：“阿姨，您看起来真年轻！”早生华发，我竟然没有丝毫韶华易逝之悲。
只是遭遇了白发，自然会引来关注的目光，不时有朋友善意地提醒“你都有白发了”，甚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好心地就要帮着拔掉；或者不时被建议去染发……慢慢地我也觉得白发真的有碍观瞻，渐渐滋生一种“高堂明镜悲白发”的人生感喟。忍不住想要拔掉变白的发丝，经常执着地对镜选拔，我爱人有时还会助一臂之力，他在帮着我拔出一两根白发的同时就会说：“没有了，拔完了。”其实我知道他只不过是安慰我罢了。青丝变白发，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是不可逆转的，白发只会越来越多。奇怪的是，在拔白头发成为习惯的日子里，每拔掉一根白发我都有成就感，我甚至欣赏性地收集过自己拔下的白发，觉得白得那么纯净那么光亮；甚至无比自恋地想象：当头发全白了的时候，那是怎样的鹤发之美啊！
可是在奔向鹤发之美的路上，我不得不直面鬓间头顶花白杂染的颓然色泽。失去青春的代价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黄发垂髫”的“黄发”指老人了。我的黑发在不断变黄继而转白，而雨后春笋般疯长出来的好像全是白发。目测我的白发已快占三分之一了，再也不是可以拔去就了事的少数。我努力克制自己拔白发的想法和行为。我爱人也不再助长我的坏习惯，还不断地告诫我说“拔头发会破坏头皮的，会引发毛囊炎症”，抑或安慰我说“人家还花钱杂染呢，你就当是染的黑白色嘛”，甚至吓唬我说“再拔就成光头了，满头白发总比光头好看”……总而言之，我爱人是说：“顺其自然，任白头发自由生长吧！健康比看起来的美丽更重要。”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许多同龄朋友都染发，把自己露头的白发严实地隐藏起来，墨亮的黑、暗紫的红、深褐的黄……头发的色泽让整个人都显得年轻而时尚，我也曾有些心动。只是我天生怕麻烦，一想着要坐在美发店任凭美发师折腾自己的头发许久许久，觉得让白发变美的过程太煎熬人了，所以只是心动而已，任由朋友们怎么劝说激将，我也始终没有行动过。后来，朋友圈里又掀起戴假发的时尚风潮，私人订制的假发高仿逼真，戴假发不仅让烦人的白发销匿踪迹，还可以让发型发色随自己的喜好，保持新潮而别致的美丽。许多朋友纷纷体验，并以十二分的满意现身说法来动员我，我也有过心动；但还是一想到量头订制配型配色挑选的过程很麻烦，更要命的是想象着头顶一个套子恐怕时时都得小心拘束，更不敢想我骑游登山跳广场舞大汗淋漓时会是怎样的不爽快啊！于是，我把朋友们好心的建议全当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任由白发恣肆蔓延……拗不过我的固执，朋友们对我失望之余只好包容我，现在谈论到我的白发，还为我美其言曰“超然物外”。
真正让我变得“超然”的，是我理性地意识到白发出现的早晚与多少是遗传基因决定的。记得老爸说：“白发是自然规律，我四十岁以后就有好多白发了。”我的步入耄耋之年的父亲母亲，他们走过了鬓染秋霜的岁月现在真可谓是银丝满头了。虽慈祥的脸庞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不能说是鹤发童颜，但他们的精气神依然令人敬佩，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让人感受到的是真正的鹤发童心。我想，能够永葆不老的心境，白发又何妨？鹤发岂不美？突然想起《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不在乎“孝”之名，我只是觉得，父母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健康的身体、勤劳的习惯、做人的品行等等，我都理所当然地受益终身；他们遗传给我一点点白发基因，我为什么就不能欣然接受呢？何况，漫步晚年的父母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价值告诉我：白发亦无妨！鹤发依然美！这样思考着，我估计我会对继续滋生的白发变得真正的坦然超然了！
当然，置身于三尺讲台，我会依旧羡慕孩子们的靓丽青丝，比如那天交卷后我由衷地对那位长发女生说：“你的黑发好漂亮！”；但我更会提醒孩子们时不我待努力趁早，“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徜徉在青春校园，我会依旧怀想自己曾经的青春岁月，但我更会让自己在青丝渐白发，慢慢走向鹤发人生的路上童心不老，积极进取，快乐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