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苏菲跟随哥哥开始了一年级的学校生活，尽管这段时间很短暂，但这段时光却给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带来了莫大的快乐。

   这段时间她很开心，相应地在家表现的也很乖，每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妈妈，哥哥呢，我也要去上学”。此时妈妈就会调侃式地说：“嗯，我们家的二妮子也成小学生了。”起床也变得干脆利落，不再吵着闹着跟姐姐争衣服。

    以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她小小的年纪就有了“攀比”“比较”的心理，比如平时的穿衣：当姐姐有了新衣服，她必要一件一样新的，不然的话肯定又哭闹起来，每当此时她的倔脾气便发作了，一旦发作起来又往往一发而不可收拾；这还表现在邻居的逗着她玩儿时：每当隔壁四叔四婶说她的小脸蛋像个小苹果时，她都不乐意，撅起小嘴，小胳膊一甩，便悻然地走开了，而当听到“大苹果”时就情不自禁地露出快乐的神情，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眼睫毛依然上下浮动着快速凑到邻居身边，跟他们亲近起来。

    小与大的概念在她童真的世界里已经有了区别，凡东西都喜欢“大”的，这种粗枝大叶，不拘细节的性格已经在她的骨子里扎根，以至于在日后的很多年，她都是这样大大咧咧地没心没肺地快乐生活着。

     这一天，她快速起来，很爽快地穿上妈妈亲手为她用缝纫机缝做起来的的确良小连衣裙。这件小裙还是前几天跟姐姐争夺而得来的成果呢。前几天妈妈从集市上扯了几个尺的确良布料，准备给姐姐做条裙子，她知道后可不得了了，倔脾气上来，直接霸道地据为己有。后来妈妈不得不一下子扯了两套，而且自此以后的很多年，都恪守这一准则，以免为此再起不必要的争端。

     黄绿搭配的小裙穿在她身上刚刚好，上身黄色，配着妈妈用碎布头缝制的一瓣瓣小花，协调得体；浅蓝色碎布重叠交织在一起所构成的清新的花朵在左胸边，显得格外显眼，映衬着白里透红的小脸蛋，齐整的学生头，整个人精神极了。

     吃过早饭，她欢快地随着哥哥姐姐去上学去了。哥哥一年级，比她大四岁；姐姐亦是一年级，比她大两岁，也算是入学比较早的，在另一个班。

      刚到到了学校，走入教室不久，没想到两个白大褂走了进来。白头巾老师便宣布今天要打什么什么预防针。

    起先还算安静的教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女孩天生对针的胆怯，男孩逞能做“小勇士”的豪情都被这眼前的情景调动起来，此时教室里各种声音夹杂，此起彼伏，小苏菲也怕得呆呆地紧紧盯着讲台，时而回头看看四下的场景，那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快速转动，她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哭。哥哥望着眼前这个可怜巴巴地紧缩着的小胖孩儿，显出自己的坦然与勇敢：“不怕，不怕，你在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打个针不算什么！”是啊，她就是家里的“小霸王”，仰仗着父母的疼爱，哥哥姐姐的忍让，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干什么……

    哥哥的话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听进去了多少，她依然呆呆地坐着，看白头巾老师在那儿不紧不慢地维持秩序，让所有的孩子从外边排队。队伍从外边排到门口，两个白大褂现在正在讲台，他们已经打开工具箱，有序地拿出镊子等用具。一个金属盒被打开，一瓶瓶用小玻璃瓶罐装的液体小瓶映入苏菲眼帘，它们整齐地排列着。一切准备就绪，白头巾老师让队首进屋，哥哥紧跟着排头的一个小男孩也迈进了门坎……正当第一位同学做准备时，哥哥大步流星，一步向前抓住那个小粗胳膊，并对白头巾老师说：“我妹妹也能打一针么？”白头巾老师询问了医生什么，确认可以后应允了。苏菲随即被哥哥带入他的身后，站在教室的前排，讲台的一侧，静静地等候着……

       第一个学生扎完了针，轮到哥哥。只见哥哥好无惧色地挽起袖子，看着医生用镊子的一端敲破盛放液体的小玻璃瓶，等待扎针。此时，苏菲三步并两步，蜷缩起胖嘟嘟的身体，敏捷地钻到了前排的桌子底下，那双大眼睛依旧忽闪忽闪地望着讲台。

    “哈哈，哈哈，……”先是白头巾老师爽朗的笑声，再是几个调皮男孩子的拍手叫喊声……

   刚打完针的哥哥见状一只手紧按着棉棒，快速地蹲在地上，想一把拉出她，又还忍着刚扎过针的疼痛，胳膊一时无法伸展，便说：“你原来是个胆小鬼！”只见苏菲两个胖胖的胳膊抱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神情复杂地望着哥哥，并坚定地摇着头，表示着对这件事情的抗拒。她虽然自生下来就很少打针，但每次生病后去门诊回来后被灌药的经历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每当生病吃药时都是父母两个人极力配合下才能完成，而此刻的她每每都哭的得歇斯底里，边哭边喊：“我不喝，我不喝。”也正式这种印记使得她对看病啦吃药了极为抗拒，即便她长大以后。她既不怕家中乱窜的老鼠，也不怕田间地头无意中闯入视野的蛇啊虫啊，但唯独对打针一事无法坦然。

     这件打针时钻到了桌子底下的事情很多年以后还常常被哥哥拿来“嘲笑”呢。多年以后，对苏菲来说，蹭上一年级的时光，很多很多的情景早就消失无影踪，唯有这件事还在脑海中占据了一小方空间。那是现今能记得起的儿时最幼小时最有趣的记忆，也好像因了这件事，因了她确实年龄小，不到七周岁法定的入学年龄，老师不再允许她继续呆在学校。不久，小苏菲就结束了蹭学时光，又回归她的旧天地——家，有时跟着妈妈去摆摊，有时跟着去田间在地头玩耍，在大自然里享受着最天真烂漫的时光。

     时光久远，当一幕幕情景重新“洒落”那片无限宽广、可随时光铺展延伸的幕布上，那种单调的黑白色底片一经记忆着色、经验渲染之后，便变得鲜活起来。对于苏菲来说，这人生的幕布才刚刚伸展，然而这短暂的学前时光，也是唯一的学前时光（因为当时村里还没有学前班一说），却满足了她童年初启的向学之心，慰藉了她最初通向梦想的纯渴望之心。在以后伸展开的无数时光里，在这个曾经一度温暖幸福的家庭中，这个黄头发白皮肤的胖嘟嘟的小丫头一日日成长起来。

    尽管成长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尽管曾经温暖他给予她无限生命活力，给予她宽阔胸怀的生活也在日后使她吃了一些苦头，使之初识愁之滋味，并一度使其深陷在它造自造的泥淖里，但她毕竟没有沉沦，而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向阳之路。

    故事从这里才真正开始。在一段很长的光阴里，在一个个有着梧桐树婆娑错落的树影、布满盛夏阴凉的小院里，我们仿佛听到风儿吹动树叶的声音，仿佛看到一个个活动着的身影……它们愈来愈清晰地被捕捉，被放大，在被时光碎片所截取的幕布上再度铺陈开来……让我们屏息凝神，不要惊扰惊散了这一段珍贵的光影，用心用丰富的感官再度将之拾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