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父亲

父亲一生清苦,以酒为伴。

他做过许多营生。

父亲走街窜巷贩水果、卖农产品,跟着亲戚在酱厂里搬坛子、去砖场里拉土胚、拉砖、修板车。

父亲大字不识一个,仗着年轻,有使不完的力气,工作都是苦力活儿。

忙完一天的活儿,回到家父亲总是要喝上两口。解了乏,一家四口便在煤油灯里,谈天说地。我和弟弟最期待的便是此刻。我们喜欢听父亲讲他眼里的世界,讲他明白的道理,讲如何应对生活里困难。在那小小的,稚嫩的孩童眼里,父亲就是先知,是他们的世界。

父亲微醉,很是诗意地说:要是你们长不大,我们也不老,一直过现在,多好呀!

后来,弟弟考取了大学。父亲畅饮,大醉。嚎啕大哭。父亲说:“娃子,我心里苦呀!”

就在那晚,父亲道出了他的身世。

父亲还在奶奶肚子里的时候,爷爷被枪毙。出生九个月以后,奶奶自知孤儿寡母逃不过一直盯着她的那个恶人的魔爪,上吊而去,丢下孤零零的父亲。

后来父亲被自家的独身婶子收养,婶子早年丧夫,带着两个女儿艰苦过活。

奶奶在世,父亲孝敬,母亲恭顺。父亲说没有婶子收养,便没有他如今的一切。

父亲五十八岁患肝癌去世,已经整整十年。

不知天堂里的父亲,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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