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芒坠空惊尘起

夕阳在广袤无垠的沙漠边缘挣扎,尽管在地平线以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面容,它却竭尽全力散发出无比妖艳的深红光芒,使得整个沙漠如同沐浴在血液之中。

这是在极尘沙陆中几乎每日可见的景象,平凡、却又令人难以忘记。

极尘沙陆之上覆盖着无尽的白色荒漠,彻地连天的白色沙砾、稀缺的水源与植物、极端的气候和温度都使得这里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然而,无论如何艰难,仍有许多生命在这里努力地存在着、坚持着、绽放着。


一只沙蝎从干枯变形到无法辨认的兽骨骷髅那空洞的眼眶中钻出,在夕阳的光芒覆盖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它静静地停在原地,仿佛也在欣赏着日复一日但仍无比震撼的绝世美景。

忽然,沙中迅速伸出一物,如同一条生着眼睛的绳索,精准地缠住了毫无防备的沙蝎。沙蝎本能地不住挣扎,用充满毒液的尾刺不停地攻击缠绕它的绳索,然而终究无济于事,那绳索在反抗下却越缠越紧,沙蝎的骨甲在缠绕中吱嘎作响。随着沙子一阵骚动,一张大嘴随着绳索从地下出现,将沙蝎整个吞下,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这是一只沙犰,隐藏在沙漠中的可怕猎手,那灵活的绳索是它的舌头,沙蝎的毒液对它来说,仅仅是让它微醺的餐前开胃酒。

沙犰双眼微阖,似是回味方才的美味,片刻后,它再次伸出长长的舌头,清理自己锋利的双爪,那是它在沙中自由游走的工具,也是它引以为傲的武器,它用爪指拨了拨那只沙蝎曾经的巢穴,也就是那不知名的兽骨骷髅,发现没有其他食物残存,它失望地趴在上面,休息起来。

就在这时,夕阳忽地没入了地平线之下,如同手中拽着云裳奔跑的姑娘,把最后一丝光芒急急地扯回自己身旁,黑暗就这样一瞬间笼罩了世界。


所幸,黑暗的统治并不太久,在沙漠还没完全褪去夕阳残存的温度时,大地再次被清冷的光芒点亮了,漆黑的夜幕之上群星闪耀,仿佛刚才的夕阳只是为它们登场前的热身演出,而它们才是舞台上绝对的主角。它们对彼此神秘地眨着眼睛,就像心中藏着说不完的秘密。

随着夜色逐渐深沉,天空中的无数星芒如同笼罩了一层薄雾,逐渐变得朦胧,泛出不断变幻的奇异光彩。

白色的沙漠,被变幻的星光映照着,如同蔓延开来的空白画卷,等待着被书写、被描绘。

这时,一颗闪着奇异光芒的流星从星河中掠过,带着嘶嘶的声响,如同不舍离去的叹息声。它所经过之处,摇曳的星光纷纷被惊扰,黯淡了原有的光芒,相信它们如果生着双手的话,应该会伸出来将离去的同伴挽留。

流星划过天空发出的声响惊动了休憩中的沙犰,它懒懒地仰起头,寻觅着声音的来源,随着声响不断清晰,流星的体积在沙犰眼中变得愈来愈大,原来它竟是径直向着极尘沙陆的地面飞坠而来。

轰的一声巨响,流星终于与地面相接,炸裂产生的冲击带着灼热的风,裹挟着无数的沙尘向四周飞散。

尽管沙漠独有的特性极大地缓冲了流星坠地的冲击力,而且流星坠落的地点与它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沙犰仍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再也没有了美餐之后的惬意从容,慌慌张张地用刚清理好的双爪挖开脚下的沙子,匆忙忙钻了进去。


流星与沙漠接触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陨坑,陨坑四周的沙粒不断地向内部流动着,试图尽快弥补好这不应该出现在沙漠中的伤痕,陨坑的底部是剧烈燃烧的火焰。

滚滚的火舌中,竟然缓缓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片刻之后,人影在火光的照映下渐渐清晰,竟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女。

火焰跳动着试图映照出少女的面容,然而终究还是徒劳。少女缓缓地抬起头,注视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漫漫星空,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沉思,就这样默默地伫立在原地。

忽然,少女身形一低,将手探入了她脚下不断流动的沙中。

她的手从沙中迅速拽出,伴着飞扬的沙尘,她的手中居然多了一只庞大的活物,那活物不停地挣扎,竟是方才那只沙犰。

这只体型硕大的沙犰,直立起来和这个少女的个头几乎一样,竟被少女单手捏住举起,单从力气上来看,这少女便绝非常人。

原来,方才这只沙犰被流星坠落惊吓遁入沙中之后,并没有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它的好奇心战胜了惊惧。在极尘沙陆无边的沙漠中生存的沙犰拥有一身极其坚硬的骨质铠甲,刀枪难撼,这铠甲包裹着它所有脆弱柔软的肉体,因此它在这沙漠中罕有天敌、无所畏惧。

它潜在沙中悄悄的接近巨大的陨坑,竟看到一名白白嫩嫩的人类少女,它很开心,以为这是上天丢给它的一顿大餐。享用完这餐之后,即便是即将来临的半日季节,它也拥有足够维持数十个星日的能量了。

于是,它凭着猎手的敏锐本能精确地潜到少女的脚下,计划着用它最熟练最有效的猎杀技能将这猎物一击致命,然后再想办法拖回它的巢穴。然而,在它刚刚感觉到正上方少女的气息时,一只纤细的手竟穿过厚厚的沙层,准确地掐住了它的脖颈,并将它从沙中拽了出来。

沙犰不断地挣扎反抗,它既懊悔又惊恐,用它的锋利前爪试图撕扯掐住它脖颈的手指,然而它那如钢似铁的爪指此时却绵软无力,少女的肌肤看似柔嫩无骨,它的利爪却连一丝轻微的血痕都无法划出。

白色沙砾从沙犰的身上不断滑落,为它的生命倒计时。

少女猛地抬手,一掌拍到挣扎着的沙犰头上,沙犰浑身一阵剧烈的抽搐,不多时便停止了任何动作,四肢软软地垂向了地面,那条灵活的长舌吐出,几乎快要垂到地上。

少女双手向相反的方向一分,沙犰背上的铠甲瞬间与身体分离,热腾腾的鲜血四射开来,溅到少女白皙的肌肤之上,如同热烈绽放的鲜艳花朵,而更多的血液落在了沙地之上,被贪婪的沙粒迅速吸收,没留下一丝痕迹。

同样贪婪的,是少女如同野兽般啃噬沙犰尸体的动作。


一开始,少女的行为原始而疯狂,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终停下,只剩下她的双肩不住地颤抖。

火光,终于映出了她的面庞。

沾满鲜血的脸上,两道泪水直直流下。

少女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像新鲜的沙犰肉变成了石砾沙尘无法下咽,于是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连同方才吃进去的一起,吐了个干干净净。

赤裸的少女蹲在原地,双臂环抱着肩头,身体不住的颤抖。

无数沙砾仍在不停地从陨坑的边缘流向中心,在少女身边堆积起来,火焰也被群沙围聚而逐渐黯淡直至熄灭。

少女缓缓地躺了下来,任凭沙砾将她的身体掩埋。

“爷爷……为什么……“

泪水再次从她的双眼中涌出,天空中的无数星光映在眼泪中,滴落到沙漠之上,如同更多的流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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