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繁华的地方待久了的缘故,再见老巷则平添了一股宁静之意,仿佛从高处一下子跌入谷底,来到一个让人无比踏实的地方。“人间烟火”这四个字真是美丽,然而美丽之物往往转瞬即逝,却又忽然出现。我在这悠长的老巷子里转悠,看着常年难以被阳光穿透的一个个角落,锈蚀的铁迹、潮湿的水痕、布满灰尘的阳台和缺角的窗玻璃。一切都安静极了,仿佛时间之尾并没有扫过这里,这里仍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模样,到底有多久,谁又说得清呢?
在前方有一户人家的大门被拆了,里间只露出昏黄的灯光。旁边有一个随意拉出的布帘子,我猜那里仍有人居住,进门之前不用敲门,拉起帘子家常得唤一声就好。门口两旁先前贴有对联,隐约可辩“上海秀”三个字,剩下的已被风雨洗了多遍认不清了。我从这家的门口走过,惶惶然觉得帘子里或许还坐着一位老人,对着门口发呆,念想着多年之前的事情。那时这里的巷子仍旧无比热闹,有很多从偏远地方来的人都想在这里扎根……
巷子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尤其是那些破旧的老巷子,它的语言都在细节里,这些细节经过千万人的绘制,经过千万种人生的打磨才逐渐成型。在狭窄的过道上,路过的送外卖的小哥大声喊着“看路!当心”然后呼啸而过。一个中年人推着自行车逐渐远去,当然,他还要经过一拐两拐才能绕出这条老巷子。汽车当然是进不来的,这里老一代居民的记忆深处也没有它的存在,他们的脑袋里记不住太多事情,老婆、孩子和热干面便已足够。
我试着猜测,在这里,在这片区域,有多少人在这里扎根,又有多少人站在生活的桥梁上。除了入口处有一两家餐饮小店之外,余下的店铺多数大门紧闭。有一家店在门口挂了个牌子,上说:店面出租,价格特优。这便是全部了。我本以为在我走到某个角落的时候,会有一只瘦猫突然钻出来,吓人一跳,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再往里走,有一家快递店,三个人忙忙碌碌不怎么说话,偶尔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这条老巷子感染着这里的所有人。
老巷真的太老了,又老又窄又长。老巷有一些回忆,也只剩下一些回忆了,尽管大多数的回忆都不属于它。它们属于那些曾经来过这里的人和已经逝去的人,属于那些在这里跨越生活桥梁的人。而多少年过去,多少人过去,老巷依旧在这里,依旧终年难见阳光,依旧这样沉默安静。我相信将来还会是如此,这就是老巷,年复一年,只有雨水若无其事得流淌过。
假如有一天,你也误入了一条老巷,请记得保持安静,因为在某个角落里,就沉睡着这些年在老巷栖息过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