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读懂你,你就已经成为我记忆长河中一处抹不掉的风景,时间越久,越清晰。时间越长,思念越浓烈……
记忆中,父亲永远耷拉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八百万似的。不说话,直接站在那里都让我望而生畏。
不止我怕,周围的小孩都怕,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看到了绝对要绕道走。
在农村,小孩子之间特别喜欢串门,今天这家,明天那家。上一秒小伙伴们在我家里还玩的兴高采烈、不亦乐乎。只要父亲突然出现在他们视线里,“哗”的一下子窸窸窣窣全散了。有时候小伙伴来我家玩,走进客厅看到父亲坐在那里,二话不说,调头拔腿就跑。
父亲在家里很少有笑脸,不是别的,天生性格如此,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
刚工作那会儿,什么都还在适应期,每天忙的像陀螺似的团团转,下班回家还要查资料查到半夜。打电话回家这回事被我抛诸脑后。
突然有一天手机响了一下就挂了,是父亲打来的。 我吓了一跳,不会家里出什么事了?我赶紧回拨过去问父亲怎么回事,电话刚响就挂了。 父亲回答我:“我没打电话给你啊!”我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很长时间没打电话回家了,瞬间哭笑不的。
我才恍然大悟,父亲的爱那么简单、那么深沉,只要偶尔听听你的声音就好。 其实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是我和妈妈在叽叽咋咋聊个不停。
后来妈妈告诉我,每次打电话回家父亲都会坐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 因为和父亲聊天,两句话后就会卡壳陷入沉默,不知道怎么继续聊下去。
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父亲天天不在家就好了,毫不夸张,我看到父亲就像老鼠看到猫。 父亲不在家,我想怎么撒欢都行。父亲在家里我就像头顶一座五行山,寸步难行,美好生活一去不复返。
父亲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不是刷牙、上厕所,是叫我起床。 他早上五点起床,我就别想着睡到五点十分。他三声之内我还没起床,就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彻头彻尾的暴君。
一句关心人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奶奶常说:“遗传的、遗传的,你爷爷、太爷爷都是这样。” 永远不知道轻言细语为何物,说的话都是硬邦邦、凶巴巴的。
看到父亲笑脸最多的地方就是麻将桌上,赢钱时那笑容比谁都灿烂。输钱了满脸通红,闷闷不乐的。
家乡的冬天,常年浓雾笼罩,烟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 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我穿着厚厚的棉袄缩在客厅里。旺盛的碳火时不时发出“嗞嗞……”的欢快笑声。
父亲喊我去外面拿东西,我坐在碳火旁半天没挪动脚步,父亲在连续叫了两遍,我依然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父亲很生气对着我在吼了句:“快点去。”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用力的跺脚下的地板,发出“轰轰……”的声音,像在抗议着我心里的强烈不满。我的家乡是少数民族聚集地,都是住的吊脚楼。
“喊你拿个东西还要发脾气。” 我当时已经走出客厅,就顺口回了句:“就发脾气怎么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父亲“轰轰……”的脚步声追了出来。我瞬间被吓走了三魂七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两脚生风似的拼命的往外跑,刚跑到家门口,就看到爷爷慢悠悠的往我家里走。我差点和爷爷撞了个满怀。
爷爷看到我哭的稀里哗啦的,“怎么了,怎么了?”
“你儿子打我,你儿子打我。”我边哭边吼。
我越过爷爷“呼”的往外跑,父亲扬着根棍子,大冬天里赤着双脚踏在坑坑洼洼布满石子的村道上追我。
我拼命的在前面跑,父亲奋力的在后面追,最终因我体力透支滚在路边不跑了,父亲毫不犹豫的走上来招呼了我一顿棍子。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往家里走嘴里一边唠叨“我小你打我,等你老了我不养你的,让你一个人住,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理。”我一早上就在重复的说着这几句话,这是我被父亲打的最狠的一次,记忆犹新。
没想到我一语成劫,在我刚踏入社会参加工作不久,父亲就因为上山时失足摔了一跤。
最终因抢救无效离开人世,当我赶到医院时,就看到父亲毫无生机孤零零的躺在太平间的小床上,我挪着沉重的步子走进阴森森的太平间,当我掀开那张刺眼的白布时我在也忍不住抱着父亲的头“嚎嚎”大哭起来。
我哭的撕心力竭,突然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嗯哼”声,像是睡着了的人被人打扰了发出抗议的声音。我止住哭泣,睁大眼睛认真的盯着父亲,我多么希望这不是我产生的幻觉,父亲只是累了,睡着了。
在后来的时间里我才恍然发现,在我记事还不是很清楚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像生根发芽似的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我记得因为我说想吃冰淇淋,父亲在开货车送货回家的时候特意等到晚上才回家,买了一盒冰淇淋用罐头瓶装起来,在用桶打了一桶井水把罐头瓶放里面。我们家离乡镇很远,当时村子里还没有人买冰箱。
我睡意正浓,大半夜的被父亲从被子里拍醒起来吃冰淇淋。
我顶着朦胧睡意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经软化的冰淇淋。
我记得在我有一次生病时,父亲带着我从县城看病回来,因为他的小货车抛锚,父亲只能背着我凭感觉走在乡村小路上,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缀着几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走着走着,父亲突然停了一下,我当时并没发觉什么不妥。又走了几分钟能看到灯光时,父亲才扯开嗓子喊别人来帮忙,原来父亲不小心踩到了毒蛇。当村里的人把我和父亲背进家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我才看到父亲的小腿已经肿的是原来的两倍大。因此父亲的腿好了以后也留下了后遗症,走路时都会有点陂。
我还记得,我还记得很多很多……可在也看不到我心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