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棠慕事 第一章

      “爹,娘,姐姐,我走了!”站在路口的少女向送行的亲人挥手,声音有些哽咽,“棠儿,要不你不去了,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啊......”妇人红着眼眶对少女说。“娘,女儿说过了,一定会找到他的!到时候我就在镇子旁安家,带着阿清哥哥回来看你们。”但恐怕这一去,就真的回不来了。少女把心中挥之不去的预感抛去脑后,转身,踏出了镇子。未曾回头。

      “吾名季云棠,阿清哥哥还记得当年海棠树下的小姑娘吗?”季云棠坐在马车上,偷偷撩起帘子看窗外的街景,心中盘算着见到自己心上人儿时该如何相认。窗外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就算他记得,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谁会把三年前尚还年少把对一个小姑娘许下的诺言当真呢,他怕是早已不记得棠儿了......季云棠心里有事,马车又晃荡,渐渐陷入了梦境。六年前突然闯进来的那个小小少年,可不要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四年前,季云棠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调皮捣蛋,除了知道穿裙子不能上树掏鸟窝之外,什么坏事没干过,只是家里人宠的很,又没有闯出过什么大祸来,自然舍不得打骂。这天,她跟镇子里的玩伴约好了一大早去后山的海棠林里玩捉迷藏,虽然她看不到海棠是什么颜色,但满树白花,有风吹过还会飘落一些花瓣,自然是盛景。可是海棠林那么大,几个孩童藏在其中,哪有那么快找到?季云棠等的有些不耐烦,忍不住跑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偷跑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刚出去,她跟一个约莫十四岁左右的俊美少年撞了个正着。

      “诶哟!”季云棠捂住撞得有点疼的额头,却忍不住偷偷去瞄慕清的脸。慕清看着这个捂住额头还要看自己的小女孩有点想笑,见她长得冰雪可爱,那一双黑色的杏眼水润清亮,估计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季云棠偷看慕清,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还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下子被吓得不敢去看,不过——这镇子里好看的大哥哥们早就大街小巷都闻名了,谁没看过他们长什么样?不过,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少年?丰神俊朗,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像是会勾人似的,左眼的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别提多好看了!

        慕清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有趣,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半晌,季云棠终于怯怯地开了口:“大哥哥,你是山上的狐狸精吗?”慕清冷不伶仃听到这句话,着实是与以前夸自己好看的说辞相去甚远,还有“狐狸精”这种词,是能教给小孩子的吗?这女娃从哪听来的!“大哥哥不是狐狸精,是从外面来的人,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吗?”季云棠瞪大了眼睛,不是狐狸精,原来这世间还有人长得这般好看!“这里是无色镇,大哥哥是从外面来的?”一听到这个,季云棠便忍不住把他往海棠林外推,“不行不行,外面的人可不能来我们镇子,会出事的!”会出事?慕清挑了挑眉,难不成这镇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爱玩的时候,哪里会怕一介小小女童说的话!“不急,待一时半会又不回死人,小妹妹,你告诉我吧,如果待在这里会出什么事?”慕清蹲下来摸了摸季云棠的头,好奇的出口问道。“就,就是,就是......”季云棠憋红了脸也没想起来娘说了什么事,又不好意思随口胡掐一句糊弄眼前的漂亮大哥哥。“棠儿忘了,但是娘说过,反正是很危险很危险的!大哥哥你快走吧!”季云棠使劲的推搡着他,但这反而勾起了慕清的好奇心,看样子,这镇子里是有什么惊世秘密,魏洵没有一起过来真是可惜了!

      “我可不怕这些东西,我可是修行了盖世神功,什么危险都不怕!”慕清觉得好玩,就随口扯了几句来哄面前的小女孩。“真的?大哥哥不是狐狸精吧——娘说狐狸精都长得像你一样好看!眼睛会勾魂一样!”季云棠竟真的被这离谱的谎话骗了过去,慕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女娃说自己是狐狸精,实则在夸自己好看?慕清不禁笑了起来,满林粉棠竟不及眼前少年一笑来的艳丽。

        这倒是个新奇的比喻,回去也用来夸夸那京中的官家千金小姐们好了——到时候她们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有多精彩!“我叫慕清,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季云棠,就住在山下不远的镇子里,阿清哥哥要去我家坐坐吗?”慕清此时已经完全被挑起了兴趣,便答应了季云棠的邀请,反正此番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去哪住,走的匆忙又没有叫人接应自己又没有带钱,在这山清水秀的镇子里住一段时间又如何?就算走了一年半载,那家人估计也只会阻止爹和娘来寻自己,对外声称自己出京游玩打算长住一小会吧,毕竟在那慕家里,他这嫡子过的是连庶子也不如的生活。

      季云棠拉着慕清的手,一心只想往山下去,压根忘了自己还在跟他们玩捉迷藏!慕清的手突然被拉住,这么多年来,除了娘和大哥外,没有哪个人拉过自己的手。慕清浅笑,转而主动握住季云棠的小手,软软的,像云团儿一样,却又不是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来此,正是天意使然吧。

        山坡上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走着。小的在前面连蹦带跳无比欢欣,大的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丝毫不落后半分。“棠儿,你今年多大了?”“我今年十二啦!”清脆的回答声在空中飘散,一阵山风吹来,粉嫩的海棠花瓣与扬起的发丝交缠,最终落到地上,归为尘土。

        他们身后,是那如云的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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