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蛋华
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天桥下人群熙熙攘攘。刘思远在路边。他坐在自己的行囊上,啃一块不知什么时候被压得干瘪的面包,津津有味。
“姑娘,看你弯弯的眉毛,笑起来的嘴角,画出来一定好看。”他即使是在正填着肚子的时刻,也不忘给自己招揽生意。知道的人冲他莞尔一笑,表示友好的拒绝;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路边的臭流氓,而鄙夷地走掉。
“唉。”他充满戏谑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握起画笔,在纸上继续地画着:月亮透过云层发出的朦胧的光,房屋和树木,以及它们投在地上的交错的黑影。
夜深了。灯依旧闪烁,车还在疾驶,这个城市却好像处在了一个真空地带,前所未有的静。“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他问自己。
他不自觉的望向远方,一只猫走来,迈着优雅的步子,洁白在黑夜中闪烁。他们的眼睛对视,刘思远看见那闪着荧荧绿光的猫眼。
“喵。”他回过神来,看见猫的视线转移到他啃剩的面包上。他拿起面包刚要扔到地上,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思索几秒,他将面包掰成小块,放在手心,小心翼翼的伸了过去。白猫继续迈动优雅的步子,将头俯到掌心。刘思远感觉手心痒痒的,一股热流在身体中涌动。
吃完最后一粒面包,那双绿荧荧的眼望向刘思远,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渐渐消失在远方。
收起行囊,刘思远若有所失的走向回家的路。回到家中,刘思远把自己扔在床上,脑海中那双绿荧荧的眼挥之不去。
第二天,刘思远早早的来到昨天遇见白猫的地方,眼神望着白猫昨天到来的方向,盼望着,直到夜像昨天那样深。白猫出现了,从黑夜中来,眼睛发出的绿荧荧的光是它的标志。“喵。”白猫冲他张张嘴,发出清澈细腻的声音。刘思远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翻出面包,掰成小块放在手心,感觉手心痒痒的,昨天身体中的热流再次涌动,他陷入这样的感觉中难以自拔,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吃完食,白猫走了,只留下刘思远一个人若有所思。
往后,每到像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深夜时刻,绿荧荧的光就从黑暗中出现,迈着悠扬的的步子,走向刘思远身边。在刘思远眼里,白猫像一个穿白裙的少女,踱着轻快的步子,在黑夜中降临。
刘思远多希望白猫能多陪他一会儿,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它说,只是内心焦急而渴望着。白猫的到来,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过着多么孤独的生活,没有陪伴,没有知己,只有独自漫长的白天和黑夜。
一天,吃完手掌心的面包,白猫跳上了刘思远平时坐的台阶。
刘思远又喜又慌,他试探性的想坐在白猫的身边。悄悄地,生怕把白猫吓走。从准备坐下到踏实地坐在台阶上,刘思远感觉是那么的漫长。白猫把脑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前爪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它洁白的毛好像在闪烁着银色的光辉。刘思明想抚摸它的毛发。悄悄地,生怕把白猫吓走。从抬起手来,到触摸到毛发的尖端,刘思远感觉是那么的漫长。白猫闭上了哪闪烁着绿荧荧的光的眼睛。刘思明往常平静的心湖被这只白猫搅动着。
从那一天开始,在某一个时刻相见,对刘思远来说像是一个约定,他遵守着约定,并每天都盼望着约定时刻的到来。白猫好像知道似的,每天也如时赴约。从黑夜中带着绿荧荧的双眼而来。它有时卧在刘思远的身边,有时卧在他的怀里。刘思远对着这只精灵般的白猫讲述自己的成长、求学、画画。讲到高兴处,白猫便在他身边灵快地转圈圈;讲到伤心处,白猫便用它柔然的毛蹭蹭他的手指。刘思远觉得,像对着一位知己,或者,一位爱人?
有白猫在的日子,他觉得幸福极了。
他开始给白猫画画,面对白猫,他的灵感犹如潺潺的溪水,在脑海快乐地涌动,流到笔尖,变成美丽的色彩和图案。他笔下的白猫灵动轻快,温婉可爱,宛如一个美丽的少女。
刘思远视白猫为珍宝,在相见的时间里,他们共享着这新灵感带来的喜悦。
他画的猫起初被来往的行人看到。人们驻足欣赏、拍照,甚至要和蓬头垢面的刘思远合影。然后人们都知道了刘思远,人们叫他画家,给他的画办画展,高价购买他的画,请他做讲座,对他进行专访……刘思远忙得不亦乐乎。
一天晚上,到了“约定”的时间,只有白猫独自卧在台阶上。这天晚上,刘思远正在灯火辉煌的房间里,传授着自己画画的经历。直到夜很深了,他才想起自己今晚没有赴约。他急忙赶到。但白猫好像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冲着他轻喵了一声,像往常那样温婉,善解人意。刘思远内心的石头这才放下。
刘思远第二次没有到,第三次没有到,第四次……白猫还是依旧按时赴约,等待着。
“没什么关系吧,白猫会理解的。”刘思远心中难免不安,但还是这么安慰自己。
一天晚上,刘思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把自己扔在床上,喃喃自语道:“没什么关系吧,一只猫而已。”一只猫而已……刘思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一秒,可是瞬间睡意照常袭来。
好不容易能够平静下来一段时间,刘思远提笔想画画。两天两夜,废纸团被他扔了一屋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也画不出来了,潺潺的,溪水般的灵感不知在什么时候枯竭了,他急躁万分。月光照进屋子,他想起来白猫。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拿起衣服,冲出房间,奔向白猫。
霓虹灯闪耀的刺眼,汽车鸣笛声刺耳。白猫不见了。他像发疯似的跑着,呼喊着,他用手拼命捂紧耳朵,这噪音逼得他想发疯。可白猫就是不见了。他不愿相信,他觉得白猫不应该每天都会在这里出现吗?
刘思远问遍了所有可能见过白猫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白猫的去处。刘思远每天都在天桥下等待,路过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起来无精打采,脸也好像好几天没有洗过,哪里还像曾经的那个才华横溢的画家。
一天晚上的月光很好,刘思远盯着月光出神。
“欸,刘思远是吗?”墙角的一个乞丐从破旧的被子中露出两只眼睛,眼睛充满了戏谑的笑。刘思远呆滞的眼神不解的望向乞丐的眼。“猫啊?猫。死了。早死了。死了被扫垃圾的收走了。”刘思远的目光毫无波澜,像机器人一样的把头转向月亮。一直坐着,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刘思远最后一次拿起画笔: 月亮透过云层发出朦胧的光,房屋和树木在地上投着交错的黑影。树林浓密处,两树绿光好似夜的眼,无端发出,审视着黑暗中的一切。
关于刘思远的报道再次见诸报端:画家刘思远疑似精神错乱,自杀身亡,留下绝笔《夜眼》。
(感谢看到最后,写了这么多,希望得到你的指正。对我的文字有什么看法或建议,请随意评论。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