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听闻你一人游荡天下,可否……”
“施主,我一人早已习惯,身无佛经恐怕不能再容你一人。”
“为何?路途遥远,我一心向佛……”
“红尘海无涯,一人足以,若你一心求佛便去终南西山寺罢。”
“法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为何你不愿留我?”
“我已回头无岸,你去了便明了。”
他初入红尘本以为世间万事物除了生老病死就是爱恨仇恶,每一节都是如此循环不禁今人生心怜悯;怜悯世间的一草一木总有衰败腐朽,怜悯人们的嫉恶如仇不能放开。他曾经爱护这一花一树,它们的生命微小但坚韧,曾经、深深的呵护着某一人,可到头来他却深陷红尘之中,为他人求得一生平安,为自己一生无求……
“你可知入佛便不能在过问红尘往事?你可否留有思念之人,佛门清静勿念陈杂。”一袭红衫,满脸老态端详的主持在那长长的布满青苔的石板背对牌匾说着每个主持都会说的话语。
“求佛想忘却红尘之事,求得天下众生平安。”跪在主持面前双手合十的一缕青衫布衣答到。
“如果人人都如你这般……哎……罢了,你先留下来吧,直到你忘却红尘,普度众生才得以剃度。”主持法师甩甩手不想多问,盲目出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会后悔。
“谢主持大师。”便起身随着师弟进了佛门。
他知他忘不了,可他一意孤行把自己隔离在红尘之外;这是他除了死唯一的办法。
樱花落下的那个早春季节,他在家门前打扫着那满片的粉色地带,看着来来往往的孩子们,他也就撒下了扫帚奔向他们的队伍。
领头的是位姑娘,带有点阳刚之气,手上还拿着一段枯枝,她在前头喊到“你们快点,桥头有舞龙狮表演呢,不然没有位置了!”
跟在她后头的几个娃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见状加快速度拦住她“你跑慢点,也不看看你后面的朋友怎么样了!”
见有人撑腰,他们齐刷刷的应和“就是就是,森森你慢点,我们体力没你那么好。”
她红了脸把枯枝摔在地上“好罢好罢,我陪你们走就是了。”
几个小机灵鬼们开心的蹦跶拍掌,好似在他之前没人敢反驳。
“你叫什么名?”姑娘放慢脚步在他身边问道。
“我姓沈名阑,灯火阑珊处的阑。你呢?”说到自己的名字颇有点得意。
“我姓单名森,叫森森方便记忆,没有特别的意思。”姑娘有模有样的学道。
“是了,你有点森林之王的样子,叫这名对了。”沈阑打趣。
森森不以为然,害羞地走在前头隐藏自己内心被逗趣的欢喜。
这一闹,情愫萌生的年纪,谁都不曾料到这便定了情。
随着表演的结束,各家孩子也随着人流跑向了自己家。沈阑漫步在人流中想着一会怎么讲那一院子的落樱打扫干净。
怎知旁边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你为何不回自家中?”背对着小姑娘的沈阑停下了脚步,小姑娘顺势止步不前“我我我我同你一路。”
沈阑虽背对在前,但笑意早已传开。他没曾想这一路同去,就再也不见。
沈阑夜夜思念,跑去问之前跟随她的同伴,她们却也不知森森去了哪里亦或者到了哪里去。
就这样,过了十二年。
再次见面,女孩已是豆蔻年华,在那时早已是出家的年纪,街上响起婚宴队的声响,今天是南门外李家的大喜之日,街坊领居都纷纷前来贺喜。
李家世代为官,李家公子成亲这门喜事倒也显得格外热闹。
沈阑向街坊打听出嫁的是哪位女子时,手里还没热乎的粗粮就没了颜色。
“哎哟,出嫁的是单家那位出了名的大小姐,幼时经常偷跑出来!”街坊们看着婚宴队的去向发出了啧啧声响。
“单家小姐?大叔,你说的可是那在木棉城有着商位的单家?”沈阑大惊,虽知道名字可他却没想到是单家,他失魂许久。
他没想过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知消息,也没想过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的突然,还没想过的花花世界,却已经成为了他人的妻子。
“是啊,就是单家大小姐,单森啊!在此木棉城就只有一个单家,你说说还有谁。”大叔一脸疑惑,这个小子不知道单家?
“小子,你的粗粮!”半晌,沈阑不顾那位大叔的叫喊直奔李家。
“世间又多了位痴情人。”
虽说祝贺需要彩礼,沈阑靠着李家后院那老颗槐树偷摸溜了进去,找到了单森在的房间。
“单森,你可还记得我?”沈阑从那床边叫唤。
“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别以为嫁给了李家,就什么都可以得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单森还是一股子霸气。
“沈阑。”
话音未落,单森掀起自己的红盖头,满脸委屈的看着沈阑;谁都不知她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你走吧,我不认识叫沈阑的,李家前前后后百人把守,你可还是快走罢了。”
她幼时伙伴只有他一人说了真名,单森自然也是真名相待,那时候任谁都只叫森森;这一叫便心有顾虑,心头一阵悸动,动了出逃的念头,可森森语落又将红盖头盖回。
“森森,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单家指定要你与李家结合才能在此稳固声威,你别急,我一定有办法!”沈阑开始着急,对于爱情他一直忠贞的守候,他不需要这样一个结局。
“来人啊,有贼!”单森扬起红盖头,泪眼婆娑,把自己的嫁妆银素手镯交付于他,便开口喊人。
“森森,你!”沈阑见状,再不退,就没机会了。
“你有我便好,可我却不及你。”踱步向门走去。
沈阑走了,不知道后面单森如何说服守卫,可她还是留在了那无人陪伴的李家,而有的只剩利益。
半月后城里又有件大事,单森自赏白绫为父抵抗绝不出卖自己的感情,吊死于婚房梁柱。
这对沈阑可是天打雷劈,得知消息的沈阑再也提不起精神,他世界的中心几近碎裂。
再几日后,单家丫鬟来给沈阑送信,沈阑这时已经瘦骨如柴,茶饭不思,恨自己没有留住单森又恨自己太过于懦弱,对于李家他比不上;对于单家他更是高攀不起。
这一封信来得决绝,他曾开封,后又将单森的银素手镯与此封存,到了终南西山寺求佛,决心从此不愿过问世间红尘。
剃度当日“我佛不愿过问你前尘往事,也愿你不去干预人间世俗,慈悲为怀力保天下众生,你可否知晓?”还是那主持大师,不同的是背对他的是释迦摩尼。
“弟子知晓!”说罢,便叩头面对主持大师。
待到沈阑出寺去游历四方之时,他回到故处,往那块藏宝地斟酌许久;终于驻足扫开覆盖在上的尘土。打开了封存已久的木盒,那是他唯一贵重且拿得出手的器物。
那封信纸质泛黄,字迹清晰,唯有一段话深入心扉“忆你于桥头,思你于闺中,念你于他房,去于你怀中。”
他将纸撕碎,那银素手镯干净地一尘不染,就像单森的感情,只有那稍作修饰的花纹,再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沈阑将它佩戴于修长的腕颈。
原来,她也早已动了心。
而他破戒了,再也回不去南西山寺,从此以救济苍生为惩,以游历数年为罚,不在过问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