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与现实的永恒矛盾——《立春》的悲剧性

黑格尔认为,悲剧的根源在于两种相互对立的伦理力量不可避免的冲突。在《立春》里,不知把这种不可避免的冲突理解成理想和现实的永恒矛盾是不是妥帖。但我却这样理解了。

“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间变得温暖潮湿起来。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这是《立春》的主人公王彩玲的独白。王彩玲孤独的艺术梦想,她对艺术充满着希望,就像在冬天期待着春天一样;她对艺术的热爱与追求,就像那春风吹又绿的小草,在经历过寒冬和烈火后依然生机勃勃。但春天总是那么的娇嫩和匆忙,就像济南的春天,还来不及回味时,就悄然而去。这不免让人心生怜悯和惋惜,正如对王彩玲郁郁不得志的惋惜。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甚,但我总觉得要有甚大事发生似的,我心哈儿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儿都过可了,根本甚也么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甚似的。你能明白哇?”这是王彩玲带高贝贝去北京时在火车上时说的。春天,充满生机与希望,于是,因此也常被称为 “理想”的代名词。但是,春天又是稍纵即逝的,某些事情还来不及发生,一切却又归于沉寂了。这就意味着,王彩玲那个中央戏剧院的梦想早已是“镜花雪月”,是无法实现的。这就是王彩玲的悲剧,每年的等待,春天来了又去了,可她还是那样,并没有什么改变,就像每年的春天。悲剧就是痛苦的,也是矛盾调和和理想的胜利。

“在这痛苦的时刻 为什么 上帝啊 为什么对我这样的无情!”王彩玲在人生再次的失意时的悲鸣,不得不让人心里一紧,再为王彩玲的不得志而悲哀,我们都在王彩玲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因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过梦想,这些梦想有的实现了,但会有很多,因为现实的种种没能实现。普契尼的《为艺术为爱情》,这首歌,这歌词,放在王彩玲的身上是那么贴切。王彩玲对唱歌的梦想使她的生命充满痛苦,使我们在歌声里听到太多无法言传的伤感——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又不禁想到那些我们曾经夭折的梦想,那些曾经的伤痛。

从故事的开始到结尾,王彩玲一直都是孤军奋战。她四处碰钉子,精神上无依无靠,对于歌唱艺术的追求还是那样遥不可及,这总会让人觉得她是那么的孤独,但似乎艺术家也大都是孤独痛苦的。黑格尔认为,悲剧的解决就是代表片面理想的人物遭受痛苦或毁灭。他的个人毁灭了,但他代表的理想不会因此而毁灭。在具体情境中,任何理想的实现都要和他的对立面发生冲突。王彩玲长相丑陋,身材雍胖,一口龅牙,满脸疙瘩和黄斑,这很难让人能把她的长相和天籁般的嗓音联系到一起,这也间接暗示了她的悲剧。爱情的不得意给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王彩玲破了一盆凉水。高尚的艺术是不被封闭的小地方的普通百姓所能接受的这个事实,又与她的崇高的艺术理想的冲突再次向我们预示了王彩玲的悲剧。生活、爱情、事业的屡次失败不断的折磨着王彩玲,让她的高尚艺术梦最终化为泡沫,高傲的王彩玲终于向现实低了头,这是王彩玲的悲剧,也是千万个曾经的追梦人的悲剧。在艺术乃至整个历史上,总需要有一些人需要为之付出代价,梦想乃至生命。在影片里,不同艺术追求者有不同的结果,有多次报考中央美院却屡次落败,最终沦落为一个到处躲藏的负债婚介所老板的黄四宝;想要学习歌剧的工人周瑜;痴迷芭蕾却被人误以为同性恋,最终以假强奸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胡金泉;还有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想要成名的高贝贝。他们表现了追逐自己梦想和实现自己价值的不同过程。但我们还是得承认,他们中大多都是失败的,以悲剧告终。这些都似乎暗示着王彩玲的艺术梦终是破灭的。

理想,在这里,在王彩玲他们的现实生活里,就像柏拉图的《理想国》,只能是可望不可即的乌托邦。他们可以追求崇高的艺术,但也只能在理想里追求,因为现实的骨感总会适时的击碎那美好的梦。那些掺杂在匆忙人群里的追梦人,那些艺术的追求者,像梵高,像蒙克,他们对艺术的狂热和成就,在有生之年却是艺术的知音难觅,无人理解。这就是理想与现实永恒的矛盾吧,无论在当下还是那久远的过去。

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你觉得有时候,一直坚持的东西,一夜间面目全非;有时候,觉得自己拥有整个世界,一瞬间又觉得一无所有;有时候,梦想很多,却力不从心;还有时候,发现自己一夜之间长大,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而现实就是这样,人们也总是抱怨现实的残酷,殊不知我们忽略了这其实就是自然法则,你只有不停地奋斗,不停地努力,才有机会成功,也只是有机会,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当你停止奋斗时,当你停止努力时,也许就是悲剧来临时。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应写与我们相似的人,即不是好到极致的人。我想也许只有这样才会引起我们的共鸣,才会引起怜悯和恐惧来使我们的情绪得到净化。《立春》的结尾,用虚拟的王彩玲在歌剧院舞台上的华美演出场景来安慰王彩玲,那一行字:谨以此情此景献给王彩玲。我觉得这不仅是对王彩玲的安慰,更是对所有在生活中奔波的人们的安慰,王彩玲不仅是王彩玲,也是千千万万个为梦执着的人们的缩影。影片中的王彩玲其实是代指那些一直执着的追求着自己梦想的人们,大家都在生活的每个死角坚守其实,我们都是王彩玲,人生路上前行的我们都有信念和目标。我们都曾经执著,我们都曾体会到生活目标实现的不易和艰难,我们都曾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也如王彩玲一样。

理想是光明的,现实是黑暗的,我们的人生目标也许终于不能实现,就像人生就是由悲剧和喜剧构成,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我们永远都没法解决。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不如意,但哭过,笑过,我们还是要学会变通,继续前进,终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穿过悲剧也许就是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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