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 目录
上一章
是谁在等待，罪若花开，孤寂跨过了生命，死亡化成了尘埃，有谁在等待，罪雾盛开。荒芜，走出，徘徊。蓝色蝴蝶，飞去大海，我的青春，有一道伤。硝烟散尽，我，走不出雾霭。
——《罪若花开》
一
星城的天气最近有些反复无常，昨儿个还阳光灿烂，今日就下起了绵绵细雨，这老天的性格，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但这并不影响我睡觉，我还是如往常一般，趴在柜台上看着门外的丝丝春雨，昏昏欲睡。
“您有新的订单，请注意查收。”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在我旁边响起，一下子把我的瞌睡都给卷跑了。
有客人了！我两眼发光的看着我旁边的电脑，仿佛看到了许多久违了的人民币。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时，我还才来“镜花水月”半个月，可我却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间杂货铺的生意用萧条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这对于“视金钱如粪土”的我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我认为，身为一名新时代的新鬼差，我更应该好好利用我的新思想，从而促进本店的可持续性发展性。
于是乎，二话不说，我就开了个网店，店名还是叫“镜花水月”，因为，我觉得这名字逼格甚高。
说起这个网店啊，它并非杂货铺的线上店铺，它的功能，只有一个——捉鬼。反正平日里晚上也要出去收集亡灵，为何不让它自己送上门来呢。还能在赚冥币的同时，赚到人民币，毕竟，我现在还是生活在人界的，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终于，在我望眼欲穿之后的今天，迎来了我的第一笔订单。哦，对了，开网店这事，风无趣还不知道呢，所以我打算今天一个人去会会这个委托人。
二
我们约在了一座中学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我冒着雨到那时，对方却还没到，真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算了，看在钱的份上，姐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你就是那个捉鬼大师？”
我抬起我那因正在喝咖啡而低下去的头，看着眼前一个半大的初中女生，心里咯噔了一下。纳尼？不会被人给耍了吧！
秉持着我的职业操守，我还是没有一声不吭，调头就走，而是点了点头。
“看着不像啊！”那女孩摸摸下巴，摇了摇头。
“是不像，我走了。”我抓起椅子上的包就准备溜之大吉。
“哎！别走啊！你是怕我给不起钱吗？”她抢先一步挡在我面前，将手里的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
在我看清楚了那上面显示的余额之后，只说了两个字：“成交！”
在我们达成共识以后，那个女生叫来了她的另外两个室友。
“我叫慕迟迟，她们两是我室友，杨小芹，邹凤。”她分别指了指她俩。
“唔……你们好，我叫楚官，说说具体情况吧。”我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没有礼貌的丫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邹凤！你来说吧！我懒得动嘴！”慕迟迟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对其中一个女孩说道。
据我多年的侦探经验，这个叫慕迟迟的女孩家里绝对非富即贵。
“楚小姐，这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我思衬着，这孩子还算懂礼貌，示意她继续说。
“一个月前，我们宿舍有个女生跳楼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自杀。而这一突发事件，对我们学校来说，无疑会造成不良的影响。于是，为了学校的名誉，校方给了那个女生的父母一大笔赔偿金，想将此事私了。”
听到这，我不禁想起年少无知时看过的狗血校园恐怖片，心中失笑，这艺术果然还是来源于生活的。
我喝了口咖啡，继续听她说。
“后来，这家父母拿了钱以后，也的确再没提过此事……”
“反正，颜瞳他爸妈本来就不喜欢她，他们只在乎她那个成天只知道打游戏的弟弟。”那个叫杨小芹的女生突然插了句嘴。
慕迟迟用手肘撞了杨小芹一下，示意她别插嘴。杨小芹瘪了瘪嘴，不再出声。
邹凤接着说道：“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是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半个月之后，颜瞳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邹凤说得很神秘的样子，听得我打了冷颤，大爷的！这一听鬼故事就打冷颤的毛病，到死了都没变。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们的意思是，那个叫颜瞳的女孩又出现在了你们宿舍？而你们找到我，就是为了要我帮你们把她赶走？”
“不！是让她永远消失！”慕迟迟说这话时，眼中的阴毒，让我讶然。
我不禁问道：“你们多大了？”
“初三。”邹凤回答我这话时，慕迟迟瞪了她一眼。
我瞧着眼前的三个女孩，竟然不知该作何感想。初三，多好的年纪，可她们眼中，却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算计与阴毒，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
“成吧！你们想约什么时候行动？”
“就今晚。”慕迟迟说得笃定。
“好，我回去准备准备，今晚九点在这碰面。”
“OK！”慕迟迟比了个OK的手势，爽快的答应了。
三
回到“镜花水月”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风无趣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还时不时给乌夙捋捋毛。乌夙就是风无趣几年前捡的一只猫，据说都快成精了，当然，也只是据说。
“我回来啦！”
“小官官，你去哪了？白天不好好补觉，跑出去瞎晃悠什么？”
面对风无趣的指责，我无动于衷，只是凑近他说道：“有一笔大买卖，如果做成了，对方将支付我们一万人民币，怎么样？干不干？”
风无趣一下子来了精神，问到：“啥买卖？”
“抓鬼。”
不得不说，风无趣这厮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问我是怎么做到的，于是，我就把我开网店的事情告诉了他，本来我是想一个人独吞的，奈何，我道行不深啊！
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一个劲的夸我聪明。
我不屑的说道：“切！要不是小爷我道行不深，才不带你一起呢！”
“唉～小官官，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干嘛老是自称小爷呢，多不优雅。”
“去去去，我开心就好。”
晚上九点，我们双方如约碰面，她们仨见到风无趣时的表情，让我很是无奈。在带我们去宿舍的路上，她们就像一群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围着风无趣，吵得我脑仁疼。
好不容易到了，用家长的名义骗过了生活老师，我们便直奔宿舍。我让她们和往常一样，上床睡觉，她们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下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和风无趣开始守株待兔，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好躲在空出来的那张床的被子里，这让我甚是尴尬。
可风无趣这厮却不以为然，对我嬉皮笑脸的。看着这张欠揍的脸，我不由觉得，这家伙多半是有人格分裂症，时而高冷，冷得让人觉得无法接近，时而又很无赖，无赖得让人想揍他。
相处都一个多月了，我却始终摸不透他的性子，好在他高冷的时候并不多，不然，我也会给他整出个人格分裂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宿舍安静得异常，我翻了个身，看了看风无趣，他好似在闭目养神，不过，也有可能是睡着了。
平日里，我一直嫉妒他的美貌，所以，很少直视他的脸。今天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瞧了个仔细，就在我看得出神时，这厮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点点寒光，竟看得我有些心凉。
但那寒光转瞬即逝，他朝我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约莫是凌晨三点左右，外边终于有了动静。
四
一股强劲的煞气袭来，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一一惊醒。我猛的掀开被子，可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厉鬼的样子，我就被一股怨气带入了一段回忆。
一间破败的房子内，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女孩在昏暗的的灯光下认认真真的写着作业。
“颜瞳！死丫头！你弟弟呢？”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妇女用粗鄙的声音嚷嚷着。
女孩很是无辜，说道：“妈妈，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写作业。”
“写作业！写作业！就知道写作业！我不是要你看好你弟弟吗？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被唤作妈妈的女人揪着颜瞳的耳朵，恶狠狠的说道。
颜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我心有不忍，抬步就要上前，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风无趣。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颜瞳的回忆里。
不一会儿，场景突然变了，变成了一间教室。教室里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颜瞳，你这个贱蹄子，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手机！”这声音，如果没听错应该是慕迟迟的。
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颜瞳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显然，有人打了她。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老师来了！”
大家一哄而散。
可慕迟迟却没有走开，而是继续揪着颜瞳的头发，狠狠地扇着她的脸。清脆的巴掌声，甚是刺耳。
“迟迟，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老师的语气竟带着一丝恳求。
“老师，别忘了我爸对你们学校的资助。”慕迟迟头也不抬，说得云淡风轻。
忽的一下，场景又变了。
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阳光正好，我甚至都可以嗅到那莫须有的青草的芳香。
“颜瞳！站住！”一道历喝声将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叫住颜瞳的，还是慕迟迟，她身后跟着杨小芹和邹凤。
颜瞳站定，慕迟迟疾步上前，猛的就是一下，踹了颜瞳的肚子一脚。
“你这个穷鬼，成天穿一身破烂货，还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你给谁看啊？啊？”这回说话的是邹凤，那个我曾经认为还算有礼貌的人。
“就是，虽然迟迟的手机不是你拿的，但是你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下贱胚子！臭不要脸！”杨小芹好似为了讨好慕迟迟，随即附和道。
颜瞳则垂着头，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没吭一声。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慕迟迟再一次揪着颜瞳的头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他妈倒是说话啊！哑巴啦！邹凤！拿手机出来！”
邹凤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杨小芹！你过来！把她衣服扒啦！”
杨小芹愣了片刻，旋即大笑着说：“哈哈！迟迟！这个好玩！”
话音刚落，她便上前动起手来。这一刻，我才从颜瞳的那隐忍已久的脸上看到了惊恐。
“求求你们！不要，不要扒我的衣服！”她哽咽而又惶恐的说着。
“呃，求求你们，不要扒我的衣服！”慕迟迟一边学着颜瞳说话，一边吩咐道“邹凤，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拿手机拍啊！”
“哦哦，是是是！”邹凤恍然大悟，连忙打开了手机的相机。
嘶！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三个女孩嘲笑、打骂、拍照的声音，颜瞳撕心裂肺哭泣的声音一下子混作一团。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心底一股愤怒油然而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在我还沉浸在愤怒之中时，场景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次，是在校园的操场上，颜瞳独自一人垂着头默默地走着。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有些人看看手机，又看看她，有些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这时，颜瞳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掏出自己廉价的手机看了看，瞬间，她双目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手机屏幕。
不用猜，我都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颜瞳！不要脸！”慕迟迟在二楼走廊的栏杆边带着邹凤和杨小芹大声嚷嚷着！引得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颜瞳。
我看到颜瞳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竟出现了死亡的颜色。
我仿佛要被那漆黑的眸子给吸进去，一阵晃神，我回到了现实。
五
宿舍外的月光被挡住，整间屋子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幽幽的绿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有些森然，甚是骇人。
慕迟迟和其他两个女生，跪在颜瞳的面前，一个劲的道歉。颜瞳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忽而，她笑了。
她俯身凑近她们，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不用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而为人。”
“我不该生而为人”呵，这不正是松子在墙壁上写下的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吗？
一阵煞气再次袭来，这回充满了整间屋子，在这个无风的夜晚，我的衣摆被刮得猎猎作响。
这时，哭声四起，三个女生苦苦哀求。
身后的风无趣突然说道：“颜瞳，你若执意要杀死她们，那你的灵魂也将和她们一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平淡的声音让我有些诧异，仿佛只是在唠嗑。
“呵呵呵……永世不得超生么？你们认为……我还会在乎……”
风无趣再没出声，我也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未久，颜瞳竟以灵魂为媒，燃起业火，四个生灵顷刻间魂飞魄散。
浓烈的热浪袭来，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记得，风无趣将我搂在怀中，死死护住。
六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正躺在冰冷的地上。
“醒啦。”我闻声望去，只见风无趣屈起一条腿坐在一旁，单手搭在膝上，双目眺望着远处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哪？”我撑起身子问道。
“回家的路上。”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我们在一座桥上，好像的确是回家的路，等等，回家，原来我潜意识里已经把“镜花水月”当成了家……
“走吧。”风无趣起身。
我和他并排走着。
“为什么不动手，明明你一刀就可以将她解决了？”
“我手疼，握不稳刀，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动动你的菜刀呢？”
大爷的！这厮就知道瞎扯淡，还老挑我痛处说事，有一把玄龙窄刀了不起啊！
既然你瞎扯，我还客气什么，我索性答道：“打不过啊！”
“看来，你也不是视财如命嘛！”风无趣笑着看我。
我没有接话，我之所以没有阻止颜瞳，是因为，我着实不忍，一个花季少女，在她生命最灿烂的时刻，本应该开出绚丽的花朵。可她，却被罪恶包裹，生生开出了一朵朵罪恶之花。
她不惜付出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来了结她们之间的恩怨，我又何必插手……
风无趣走得很快，不一会儿我便落在了他后头。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看着他渐行渐远，不知怎的，我竟觉得他的背影透着丝丝落寞。
忽而，他停下，却并未回头，背对着我说道：“还不跟上！”
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将我的小爪子塞进了他微凉的大手。许是感受到了温度，他的手，微不可查的紧了紧……
2017年4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