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高中同学,就叫他阿龙吧。
他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在村里,属于最没存在感的那种。
阿龙性格很怪,
班里四十多人,只和同村出来的阿勇关系较好。
其他男生,只要接近他,就有可能被他骂,甚至被打。
是的,没有任何理由。
可能是因为和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他不认可;
也可能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或者你的眼神让他认为不友好,
就会莫名其妙的被他或骂或打。
他身材并不是很强壮。
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瘦弱一些。
但是,打起架来,下手特别黑,专往人身上要命的地方招呼。
所以没人愿意招惹他。
背地里,大家都叫他“疯子”。
阿龙却不以为意。
相反,他很满意这个绰号。
尤其享受别人看他时,眼中那种敬而远之的畏惧的目光。
我们班里有一个女孩儿,叫阿妍。
阿妍长得很漂亮。
成绩也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她爸爸是县里机械厂的厂长。
在我们这所普通高中,也算是“高干”子女。
也许我们这边民风比较保守,
虽然班里很多男生都喜欢阿妍,却从没有人去表白。
直到有一天,
凡是以前说过喜欢阿妍,或者和阿妍接触比较多的那些男生,都被阿龙打了。
同时还收到警告,
不许再说喜欢阿妍,并且要离她远点儿,甚至不能和她说话。
然后,阿龙就对阿妍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令人意外的是,阿妍竟然接受了他。
从此,两个人出双入对,如胶似漆。
阿龙家里条件不好,在食堂总是吃最便宜的饭菜。
阿妍就每天从家里带饭给阿龙。
阿龙的衣服破旧,都已洗得发白,阿妍就用自己攒下的零用钱,给他买新衣服。
那段时间,阿龙从头到脚,像是换了一个人。
阿龙也很爱阿妍,
爱到
凡是和阿妍说话过多的男生;
凡是阿妍对其和颜悦色的男生;
凡是不管任何原因接近阿妍的男生,
都会被他打或骂。
阿勇说,阿龙的父母在村里见人就炫耀:
自家儿子找了城里的女孩儿做女朋友。
女孩儿的爸爸是县里的大干部。
儿子的前途已经被未来的丈人铺好了。
一定会留在县城里“吃皇粮”。
将来,他们老两口要到城里去和儿子享福去。
村里人看他们的目光,从以前的轻蔑、鄙夷,变成了羡慕、嫉妒。
这种转变,让阿龙父母很满意。
两个人交往了有两三个月。
有一天,阿龙没有到教室上课。
也没向班主任请假。
我们班主任是一位男老师。
五十多岁,再过两年就退休了。
班主任询问和阿龙同寝室的阿勇:
阿龙干什么去了?
阿勇欲言又止,满脸怪异。
就在前一天,
阿妍向阿龙提出分手。
然后,阿龙一个人喝了一斤多散白酒。
直到今天早上还没起床。
班主任很生气:
小小年纪,就谈恋爱。
还喝酒、旷课,
这还了得?
一定要严厉批评!
就在这时,阿龙像狂风一样撞开了门,冲进教室。
他旁若无人,“扑通”的跪在阿妍面前。
把自己的胳膊伸到阿妍眼前不到一寸处,隐隐的碰到阿妍的睫毛。
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烟头烫伤,有十几个,血肉模糊。
还有刚刚被刀划过的伤口,鲜血还在流淌。
他神经质的对阿妍嘶吼:
“我这样,你还要和我分手吗?我这样,你会心疼吗?”
此时的阿龙,真的像一个疯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不包括阿妍。
阿妍表情很淡漠,只是平静的看着阿龙,仿佛面对的是虚无。
见阿妍不为所动,阿龙从衣兜里拿出一柄水果刀,在胳膊上狠狠的划了一刀。
这一刀划得很深,鲜血瞬间覆盖了小臂和手掌,继而滴落在地上,形成了道道红色细流。
“现在呢?能不能让你为我心疼?”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让人难以怜悯。
反而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班主任年纪虽大,可也没见过这个。
正抱着肩膀,一脸好奇,津津有味的吃瓜。
看见阿龙动刀子了,鲜血像自来水似的往外涌,这才惊慌起来。
忙叫上几个高大壮硕的男生,连拉带拽的拖着阿龙去校医室。
校医给伤口做了处理,血是止住了,但是伤口太深太长,校医没办法缝合,说必须去医院。
阿龙死活都不去。
最后说,要去我自己去,你们谁都别跟着我。
众人无奈,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学校。
第二天,阿勇找到班主任,说阿龙在寝室昏迷了。
原来昨天阿龙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超市。
他在超市买了用来缝衣服的那种针线,
然后就一针一针地,在自己胳膊那个伤口上——
缝了八针!
所有人都懵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神经?
他怎么下得去手?
还——缝了八针!
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现在问题来了,
伤口感染了,
还引发了高烧。
看到班主任,阿龙的第一句话就是:
“老师,我没钱。
要么你给我拿医药费,
要么让我死在这儿。”
班主任无奈,把阿龙带到医院,负担了他的所有医疗费用。
伤好后,阿龙依然没来上课。
但他常来教室。
他过来唯一目的,就是纠缠阿妍。
可阿妍铁了心和他分手,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最后……
阿龙向阿妍提了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很奇葩,竟然是——
今天晚上,你必须过来陪我。
咱俩处了好几个月,还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即使分手,我也不想有遗憾。
只要你过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要是不来陪我,那我就不活了。
我喝敌敌畏!
阿妍没有去。
在教室,她把阿龙送来的信撕成了碎末。
阿龙真的喝了敌敌畏。
幸亏阿勇发现得早,及时把他送到医院,才保住了命。
班主任很苦恼,
还有完没完了?
隔几天就来这么一出儿,
老头儿我心脏受不了啊!
他找到阿妍,
说你得好好开解开解他,别人的话他不听啊。
总不能让他真死了吧?
阿妍也无语,
说该说的我都和他说了,让我还能怎么办?
发生这么大的事,学校不能不通知阿龙的父母。
他妈妈见到阿妍,趴在地上就给阿妍磕头。
哀求阿妍去见见阿龙,让他不要再寻死。
阿妍无奈,只得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了阿龙住的医院。
后来,阿龙办了退学。
本来,班主任和他父母要给他办休学。
考虑过个一两年,他对这份感情不再这么执着了,再回学校继续上学。
可他坚持办理退学,
说再也不来这个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