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上一道红霞散开,太阳从里面跃出,整个身子圆圆的,带着夺目的红光,将周围的天边都染成了曙红色。长夏看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日出的方向,那里可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也想去太阳住的地方看看。太阳起初上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太阳已经很高了,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虽然很忐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不得不去面对。 “吱嘎——”长夏推开了门,姐姐正在厨房里烧火,听见推门的声音,抬头看见来人后又低下了头。屋里的奶奶听见响动,连忙赶了出来,看见她就数落,“不过是打了你一顿,这就翅膀硬了,家也不会回了,你妈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你姐姐也不这样啊!”经过昨天的一顿痛打,长夏似乎变了,她只是默认着奶奶的话,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向米缸,准备煮粥,奶奶一看她这样,更生气了,一巴掌就呼过去,打到孩子瘦弱的肩膀上,“我说话你听不见了,一声都不应。”身上的伤还火辣辣地疼,现在又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心里的委屈再也兜不住了,从心头迸发出来,化为带着梗咽的反抗,“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现在要去干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我讨厌你们!” 说着推开奶奶,跑回屋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抽泣,长夏觉得待在这个家里好难呀,要做很多很难的活,幸苦一点没关系,提着水晃晃悠悠地也没事儿,可是她真得受不住,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她,她明明已经做得够好了呀,为什么呀,“呜呜呜,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不把我也带走啊?”不知道哭了多久,慢慢地哭累了就睡着了。 晚上,直到睡在被窝里的长夏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她才爬起身,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鱼汤可以喝,一推门,便看见了姐姐借着油灯在看课本,她也想看书,可是不识字,于是她就挪到丽竹身边,“姐姐,你可以教我识字吗?”抬头看了看被灯光映黄的脸,又想起自己让她挨打的事,心里竟有些愧疚,便答应了,“可以,但是不能白教,你得分担我的活儿。”一听到可以识字,长夏连身上的伤痛也感觉不到了,一口就应下了这个条件。
后来,长夏每天都可以学习认字,比村里同龄的孩子早一步踏入了学堂,等到可以认识许多字后,她也是试着去读姐姐的课本,书里面的孩子可以上幼儿园,可以去兴趣班,还有好多好多她没见过的新奇事物,她很向往,但是现在她都没办法实现,听说打鱼可以卖钱,明天她就跟着奶奶她们,学习打鱼的本领,这样自己也可以打鱼去换钱。不过,长夏不知道的是,打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打到鱼,这里的小渔村,鱼也不卖不了大钱,即使有了钱,又怎么会留在一个孩子手里呢?不过,幸好她不知道,所以一直对明天充满着热忱,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长夏一天天长大,等这个夏天结束,她就十一岁了。现在她不用姐姐教认字了,她可以自己去村里的学堂念书了,因为以前学过认字,所以她是同龄孩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很多别人不理解的她全都懂,也深得老师的喜欢,但是奶奶不喜欢,她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早晚要嫁人,姐姐也不喜欢,因为她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妹妹现在可以读书,无忧无虑的日子,因为她明年就要嫁人了,就是村东头那个渔夫的儿子,他们家和长夏家一样都很穷,而且那户人家的儿子不识字,丽竹觉得他配不上,不愿嫁,但这是奶奶的意思,她也没办法反抗,爸妈不在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凭奶奶做主,她只能认命。 不过,长夏还是不明白,她觉得结婚是件喜事,喜事自然是开心的,所以她一直以为姐姐是开心的,并且也替姐姐开心,明年姐姐就出嫁了,自己也一定帮着姐姐和奶奶好好张罗,让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对此,长夏很是期待,因为上次媒人来说订婚的事宜,结婚的时间就定在明年六月中旬,选的日子刚好是她的生日!听到这件事,她可是开心了好几天,到时候自己第十二个生日一定很热闹吧,想想就兴奋地睡不着觉,你看,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长夏的姐姐是个美人,自己的容貌相较起来就逊色了许多,周围的人就会经常夸赞姐姐的容貌,还时不时的与自己作比较,每当这时,长夏都会很烦恼啊,自己也不想这样啊,只能自己躲在某处黯然神伤。长得不美也就算了,还要被叫“书呆子”,不过这些事情都比不上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姑妈,和那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表姐,以及偏心的奶奶,长夏给自己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摆脱这些人,然后走出童子湾。 冬去春来,刚过完春节,长夏的小罐子里多了一些钱,这罐子都攒好几年了还是没攒满,除了压岁钱是真的少,平常好不容易卖鱼换来的钱,也会被奶奶拿走大半,只剩下几毛几毛的零头,希望罐子快点满,我要拿它去买书,读好多好多的书,离开这个地方,离姐姐出嫁还有五个月,不知道到时候可不可以收红包啊,先期待一下。
一天,两天,长夏每天都在倒数着日子,期待姐姐出嫁那天的到来。但真正到来了,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按照当地的规矩,婚服婚鞋都是要求新娘自己做的,这是检验新娘是否贤惠的主要标准,婆家只需出布匹即可。丽竹从小就学习这些,做衣服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但也免不了中途生出变故。出嫁前一天晚上,丽竹把嫁衣放在桌案上,准备吹灭油灯睡觉,谁知一个没注意,灯芯溅到了嫁衣上,烧出了一个小窟窿,丽竹吓得赶紧捂上嘴,生怕惊动了奶奶,仔细瞧瞧,窟窿不是很大,应该能瞒过去,便悄悄上床入了睡。 哪知这奶奶如此讲究规矩,起了个大早,来到丽竹的房间交代她一些事情,说着就要看看她的嫁衣做得如何,刚一展开,就发现嫁衣袖口处有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窟窿,顿时变了脸,“这是怎么弄的”这话问得丽竹一哆嗦,“是……是油灯芯烧的。”“你说你,婆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让他们见了可怎么办?”奶奶想了想,“让那个臭丫头当替罪羊吧,待会那边的人一来,我们就打骂长夏,就说是她烧坏了嫁衣,这样婆家就不会怪罪于你了。”虽然丽竹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但是为了自己不被婆家人看轻,便答应了。 所以,在姐姐出嫁的那天,也是自己生日的那天早晨,被奶奶从床上拖起来,一直拖到了厨房,长夏睡得还迷迷糊糊的,就被人不由分说地抽了一顿,这种痛,让她想起了七岁那年,姐姐诬陷她摔碎了碗,被打得不省人事的场景。那次虽然被冤枉却是有理由,可这一次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抽了鞭子,直到那边接亲的人过来,奶奶才松了手。
长夏躺在地上,什么也听不清,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她只是看见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还有红色的衣角摆动,那是姐姐吧,姐姐今天出嫁了,她一定很美吧!可是现在自己的眼皮好沉啊,她看不清楚姐姐的脸,现在自己都动弹不了了,有红包吗?可是自己也拿不了了,经过的人不知道谁踢了她一脚,“真晦气,大喜的日子,就被老太婆抽成这个样子,老太婆,还不把你孙女给送回屋里去。”说完还带着奚笑,“没事的,小孩子身板硬,犯事了挨顿打不要紧,我忙着呢,先别管她了。”“晦气,是在说我吗?可能是的吧,我从来都没见过爸爸妈妈的样子,奶奶不喜欢我,姐姐也不待见我,所有的人都说我是书呆子,没有一个人夸过我,我好累啊。”长夏晕过去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 等到那些人忙完,奶奶才来收拾她,一摸额头,发烧了,“果然是个败家子,就打一顿,还发烧了,我可没钱伺候,今天我累了,懒得管你。”说完,把她抱起扔在床上就不管了。
半夜时,额头冒出了冷汗,长夏只觉得身上好冷,头好晕,她想说话却没有力气,想坐起身来,也没有力气,好难受,是不是自己要死了啊,真可惜,还没走出去呢,就要死了,死了也好,再也不用每天早起做饭,打鱼卖鱼了,也不用受老太婆的臭脾气和暴打了,只是好遗憾的是,长夏还没见过她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抱过自己的弟弟,他一定很可爱吧,好想见见他们呀,只是……只是自己真的等不到了,好累,要睡了,这样一觉睡过去就不要再醒了吧。
清晨,第一缕阳光跑进来,落在长夏苍白的小脸上,屋外的日出很美,一如五年前的那个早上,不过长夏没看见,她还在睡呢,睡得很沉,外面的世界都与她无关,一定是在做一个梦,她的梦里,也有个很美的日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