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电脑前写一篇工作材料,苦苦思索却找不到与前一要点对仗工整的词句。烦躁难耐间,索性把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开,起身站到窗边眺望天空,期待紧绷的大脑能得到暂时的放松。
此时的天空仿佛一个阴郁的孩子,灰白的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浓重的灰黑所取代。聚集的浓云互相推挤着,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雷却在天边隆隆滚动着,好像被那层层叠叠的浓云紧紧地围着挣扎不出来,声音沉闷又迟钝。闷雷过后,雨终于下了起来,黄豆般的雨点儿密密麻麻从天倾洒而下,有的打在窗玻璃上“啪啪”作响,有的打在窗台上,溅起一朵朵小花儿。
虽然窗台四散的雨花溅到了我的衣服上、脸颊上、鼻子上、眉毛上,我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满心欢喜。是的,我一向喜欢下雨,从小就喜欢。
我喜欢那绵绵的春雨。每当嫩绿沿着小路铺向故乡山村的墙角地头、越过田埂漫向远处的田野和山坡的时候,童年的我就知道,春天来了,那稀稀疏疏、如丝如雾的春雨也将悄无声息地拥抱大地了。
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山村也开始忙碌起来。清晨,伴随着烟雾一般的春雨,我带着斗笠,从牛栏牵出那头老牛,深深地吸入一口微凉的清新空气,缓步走进浓雾笼罩的田野。
小伙伴们都不喜欢在这样的早晨到田野放牛。除了觉得无聊,他们还讨厌湿漉漉的草叶打湿他们的鞋子和衣裤。我和他们相反,我喜欢看着浓雾被风吹着一点一点飘散,喜欢看着蜜蜂扇动着轻盈的翅膀从四面八方嗡嗡飞来落在眼前的油菜花上,喜欢看着远处田间大叔大伯赶牛犁田时一边吆喝着牛、一边高高扬起鞭子的剪影……
除了绵绵的春雨,我也喜欢初夏的那种豪雨。一场大雨过后,田间的水满了,溢过路面,流进小河;池塘的水涨了,鱼儿趁机四处寻觅自由。我和伙伴们也欢快起来,大家呼朋引伴,带上各色的工具奔向田间。田间刹时热闹起来,放眼田野,刚插下秧苗的稻田里到处都是欢腾的小孩,他们顾不上脚下的秧苗和大人的骂声,四处捕捉与他们一样欢蹦乱跳的鱼儿。
后来长大一点,就更加喜欢雨了。几十年前的农村,农民基本还是靠天吃饭。所以那时候不仅家里大人害怕碰上干旱天气,就连我们这些懵懂的小孩也知道干旱意味着什么。
有一年,持续两个多月没有下雨。白花花的太阳每天炙烤着大地,河沟、池塘的水不断减少,正逢禾苗抽穗的稻田早已满布纵横交错的裂缝,干得发白的泥土上,禾苗已经开始枯黄。
面对这样的天气,愁眉苦脸的大人们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诅咒天老爷不开眼。早已开始的抗旱保收活动每天都在继续着,我和大人们一起,每天挽起裤子,赤着脚、弓着腰,挑着沉重的水桶在池塘、河沟和稻田间来回奔走,一趟又一趟。
累得喘不过气来时,我总要停下来,连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抹去,就把目光望向天空。此时的我,何止是喜欢,早已是哀求老天爷赶快下几滴雨!
就在前几天,和老家的父亲通电话时,他告诉我,家里又遇上了大旱灾。一个在从化鳌头上班的老乡这几天也一直在群里念叨,说从化也好久没下雨了,乡民们个个忧心忡忡。
不知为什么,从那时起,我就急切地盼望着能下一场大雨,不论是从化,还是老家。现在,期盼中的这场大雨来了,显然也覆盖了从化,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在为广州这场雨欢欣的同时,我更盼望着,老家也能传来下大雨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