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子里,最引我唏嘘长叹的不是为遭遇渣男而自杀的阮玲玉,也不是即将临盆却残忍地被丈夫徐志摩抛弃在异国他乡的张幼仪,更不是频频被深爱的人狠心辜负的萧红,而是为一场师生恋而低到尘埃里从此付出珍贵一生的许广平。
有人说,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就是嫁给了一种生活方式,嫁给了一种命运。我不知道当初27岁的许广平有没有想过,选择一个比她大17岁又名扬天下的老师做丈夫,对她来说意味着从此会是怎样的生活方式?有没有想过做自己生命中最仰慕的男人的妻子会是遭遇怎样的人生命运?
如果她知道从此她要完全隐去自己的光泽,只能像女仆一样每天做繁杂的事情,甚至是为了节省钱替他出书而不敢添一件新衣整日只穿陈旧的衣服,为他付出宝贵的一生而却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疼爱时,她还会像她当时那样做如此坚定的选择么?
我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没有嫁给鲁迅,没有为了鲁迅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追求,没有让鲁迅过于高大的身影遮蔽了自己的娇小身姿,这个女子,该会又怎样的命运?又会释放出怎样的人生光辉?
倘若她的初恋,在北大读书的李光辉,没有因为她的原因感染猩红热而死,她的命运该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吧?!或许有机会发展冰心一样的才情,或许也会有自己闪亮的人生吧?至少不会在仰望里明珠暗淡,光泽尽失吧!
未嫁之前,这个女子也曾是一个处处闪耀着光芒的女子--思想和灵魂,才气与战斗力。
她曾轰轰烈烈地投身五四爱国运动,曾任天津女界爱国同志会会刊《醒世周刊》编辑,发表过许多关于妇女问题的意见。
她也曾担任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学生会总干事,成为学生运动的骨干,与刘和珍等携手并肩战斗,并写下了大量揭露和批判段祺瑞政府黑暗统治的战斗檄文。如果她的才气和战斗豪情都能在婚后得到发展,那么这个女子的一生也必定是功业非凡、才华超群,光彩照人的。
丈夫和妻子的生命滋养一般有三种方式:一是丈夫被妻子滋养,功成名就;二是妻子被丈夫滋养,光彩照人;三是妻子和丈夫互相滋养,互相支持成全,都活出了精彩闪亮的人生。
许广平和鲁迅分明是第一种。鲁迅与许广平共度十年,生活安定,在各方面收到良好照顾的情况下,鲁迅的创作量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甚至是在他死后,许广平依然在为他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生命,编辑他的遗稿,照顾他的母亲,甚至还有他的原配夫人朱安,许广平用自己最宝贵的时光滋养了鲁迅的光辉人生。而她如此可贵的付出得到了丈夫的欣赏感激了么?答案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在文化和思想领域,鲁迅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可敬可爱的大师,但就夫妻关系来看,鲁迅实在称不上一个好男人。
像其他所有平凡的男子一样,恋爱期间,为了博得爱人的欢心,他也是极力展现自己浪漫多情的一面的。在《两地书》里我们可以看到鲁迅一生鲜得一见的温暖淘气的样子,他曾亟不可待地在深更半夜要去跳墙寄刚刚写给许广平的情书,也曾在信里告诉许广平他对班里女生从不正眼去看以表自己对爱人的忠诚,当收到许广平亲手织就的毛背心时又写信告诉她:“暖暖的,冬天的棉衣可省了”,虽平淡无华,却字字温馨。
可是这个似乎也懂得浪漫的男子,在追得贤妻归后,再也不见了曾经昵称她为“小刺猬”带她去逛公园花前月下的那份宠溺。
从此许广平的世界里只有做不完的饭菜、织不完的毛衣、抄不完的稿子,还有应付不完的客人、处理不完的琐事。再也没有充满激情的战斗檄文,没有展现自己光彩的事业。
而她付出最珍贵时光来辅助的丈夫,却从来把她的付出视为当然,欣然享受,却没有点滴感激。
“许广平与鲁迅结婚后,总是在忙碌。来了客人,都是许广平下厨房,菜食丰富,鱼肉齐全,少则四五碗,多则七八碗。鲁迅喜欢北方口味,许广平就提议请个北方厨子,十五元的工钱鲁迅觉得贵,请不得。”
“许广平带孩子,帮鲁迅抄写稿子,打毛线衣。在鲁迅深夜写作时,她则在一边躺下睡了,之所以早睡是第二天要早起忙家务。”
这个只知道去享受照顾的大男人,却看不到妻子日日在怎样的繁琐和辛苦中操劳,这个一个月有200多大洋可以养活一大家子的男人也舍不得15元钱请一个厨子去减轻妻子的辛苦,每每看到这里,我就不由地为许广平鸣不平!
而当我看到鲁迅竟把心疼宠爱给了那个不识时务只偶尔给鲁迅做几个难吃的菜盒子的萧红时,我真真想责备这个男子有眼无珠!而当这个男子还为许广平把萧红打扮老了而责备她时,我竟至于出离愤怒了!
为自己付出了青春、才华整日辛苦劳作的妻子没有得到半分欣赏疼爱,竟去心疼毫不相干的女人,这是什么道理?!倘若鲁大师真不会心疼人也就罢了,可是却不把心疼给与日日夜夜为他操劳付出所有的妻子,真心让我堵得慌!
凭什么全方位享用一个女人的无私付出而如此心安理得,?又凭什么在她面前去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对别的女子的欣赏疼爱?不就是仗着许广平对你的仰慕么?
倘若许广平不是如此仰慕鲁迅,不去委屈自己,不去付出自己的全部,在婚后也能重拾往日的才情,未必不比她萧红差!
她在他眼里之所以连个很多方面都不够出色的萧红都不如,只是因为她在无尽的付出里消尽了自己的光泽。
许多寻常的女子都会在爱里放弃了自我,因为想给最深爱的他提供最舒适的生活和最好的发展空间。因为深爱自己的夫君,曾经的天使往往隐藏了自己的翅膀,放弃了飞翔的能力,甘愿为他金钗布裙,料理一切,付出全部的精力。
她们和许广平一样在无尽的付出里把自己熬成再也无法令丈夫欣赏的黄脸婆。而这种低到尘埃里的付出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她再也无法释放出自己独特的生命光辉,而这恰恰却会成为她不被丈夫欣赏疼爱的理由。
所有的悲剧都在告诉女人,无论多么深爱一个人也不要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光彩!
当明珠渐渐消散了它的光泽的时候,它就不复珍贵了。
愿所有的掌上明珠都能牢记许广平的惨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