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 幸运点
那一年出差,住所在三面环山的小乡村,一座两间连体的砖瓦房,路,是泥泞不堪的乡间土道,驱车下了公路,便是这样的路况。一路的颠簸,我和开车的赵姐感叹:“幸亏咱们这车底盘够高啊,不然想进来基本上很难。”,赵姐一脸得意:“当然,我就知道这路不好走,才申请这个车的,姐是不是有先见之明。”,我深深点头,向她竖起大拇指,“赵姐英明啊,这路啊是大坑套小坑,小坑套老坑,坑中还有水,水中还有钉,哈哈……”我和赵姐的笑声同时响起,车继续在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时值深秋,庄稼都已经放倒在田间,人们三五成群,在田地里忙碌着,谈论着一年的收成,这样的情形,对于自幼身在农村的我,并不觉得陌生,随着视野越拉近,心绪却越是有种难言的阻塞,翻涌奔腾,有点儿涩,有点儿酸,还有点儿说不得的味道,许是看了这样的景象,也许是想到了那个故事,那个也是发生在这样一个三面环山的小乡村中的悲惨故事。
一个名字在脑海徘徊,“小燕”,这个名字我实在不愿提及,却就任其这么毫无来由的突然闯入。
小燕,曾是我同村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比我小几岁,个头不高,瘦弱得很,大眼睛倒是水灵灵的,长相蛮好看的,只是她习惯性逃课,还和一些看着挺不着调的男生一起瞎混,只是认识,很少一块儿玩耍,偶尔也会在上学或放学路上碰到,仅此而已。随着我进入长春读书,家乡的很多消息都无从得知了,一次寒假回家,偶然间从刘姨口中听说了小燕妈妈的故事。
那一年,小燕的父亲因病去世了,留下小燕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日渐拮据,邻居们也都知道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也多会帮着收收地,看看门什么的,日子勉强维系。后来,小燕也就自然而然的辍学在家,没多久,传出了一个消息,小燕妈要再婚了,说是小燕妈娘家哥哥给牵的线,然后就接小燕妈回去见个面,然后就跟着一个男人回来了,可是小燕妈的脸色却总是很忧郁,邻居们猜测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个小燕妈娘家介绍的人吧,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是另一个村子里的一个老光棍儿,酗酒,赌博,靠着放贷赚了点儿钱,一直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对于小燕妈为什么会嫁给他,大家也只是猜测,却不得深问。
深夜,一声呼喝,打扰了左邻右舍的清梦,“老子供你吃,供你喝,让你给我炒个菜,你还嫌时间晚了,你想死吗?”不用想,大家都知道,这就是那个住进小燕家的男人,接着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邻居纷纷起身,赶到现场,才发现那个男人,拎着个鞋底,把小燕妈打了出来,小燕妈被迫连连后退,“呃,哎呀,哎呀”,邻居见此情形,纷纷出来劝解,几个男人上前拉开了那个男人和小燕妈,“别打了,别打了”,“这是干啥啊,有话好好说呗”邻居七嘴八舌的劝解,看到邻居出来了,那个男人也停了手,根本不理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燕妈,冷哼一声,径自回屋去了,刘姨看着小燕妈衣裳单薄,还在瑟瑟发抖身躯,便拉她到了家里。
刘姨是个热心肠,试探的问,“莲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小燕妈有些茫然,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然后就是不停的哽咽。刘姨愕然:“怎么还打起来了,他不是你娘家哥哥介绍的人吗?这才几天啊?”,小燕妈却哇的放声大哭,泪水不断的涌出,让刘姨不知所措了:“莲儿,莲儿,你别哭,慢慢说啊?”。小燕妈哽咽着讲出了她的心里话:“刘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不想活了。”然后继续不停的哭,“莲儿啊,你别哭,别哭,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还有娘家人呢,咋委屈成这样啊”。小燕妈听到此处,哭得更甚,“刘姐,你别提他们了,他们就不算我娘家人。”,刘姨有些不解:“这说什么胡话了,家人都是血脉至亲,哪有算不算的呢?”。
小燕妈娓娓道来,原来,小燕妈的哥哥好赌,欠了一笔赌债,被债主堵在家里追债,债主撂下话了,说不还钱就用命来还,就是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来了,提出条件只要小燕妈娘家把小燕妈嫁给他,这个赌债他就给还了,还承诺再给她娘家五千块钱,当做彩礼。小燕妈的哥哥就来求妹妹了,小燕妈起初不同意,可她哥哥就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求,说如果小燕妈不同意,她哥哥的命就没了,小燕妈耐不住哥哥的恳求,被哥哥哄到了那个男人家里,结果,被锁了房门,再后来,小燕妈就成了那个男人的女人,事后小燕妈从那个男人口中得知,那五千块钱早已给了她哥哥,悔恨晚矣。
刘姨看着无助的小燕妈,也是无能为力,毕竟自己只是个邻居,帮干点儿活,做个饭还成,可是人家的家事,看不惯,又能如何呢:“莲儿,你就想开点儿吧,看在小燕的份儿上,你也得好好的。”小燕妈,只是哭,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后来,我又一次回家时,再次碰到刘姨,她告诉我,那个男人死了,喝酒喝醉了,冻死在路上了,小燕妈带着小燕也走了,小燕妈娘家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去了哪里?刘姨话语中有种毫不避讳的解脱,我心里也貌似轻松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莫名的轻松。
“遥遥,到站了。”,伴着赵姐的声音,一脚刹车让我身体骤然前倾,回忆也猛然中断,原来我们已经来在了那栋砖瓦房前,“想什么呢?这么投入。”,我为刚才的走神儿有些窘迫,而后耸耸肩若无其事的回答“呃,没什么”,赵姐也不追问,锁好车,掏出钥匙包,打开房门上那把大锁。
“今天,咱就这休息了,成天住在钢筋混凝土的大箱子里,可能这里你会有些不习惯。”赵姐有些歉然。“呵呵,赵姐,我也是农村孩子,地房住着更接地气不是。还别说,你这房子不错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山间别墅嘛”我打趣地说着。赵姐哈哈一笑,“好,习惯就行,校长那边我联系好了,明天我们每人四十五分钟讲课时间,那你就给我搭把手,咱得自力更生才行啊。”我二话不说就和赵姐一起忙活了起来。
当山村的炊烟袅袅升起那一刻,我心头还是有些阴霾无法驱散。虽然我已然记不得她们的模样,但还是默默祈祷,希望小燕妈和小燕此后能有一个新的结局。
下一刻,我忽然想到了山村的风,有时候是温和的,因为它隔绝了外界的周糟,有时候也会寒凉彻骨,却还是因为它的与世隔绝,鲜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