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镇西老师的《爱心与教育》,写到有一年学生为他过生日的事,感动之余,不由得也想起了学生给我过的那个难忘的生日。
那是2000年,我还在农村的一所学校任教。那可以说正是我身处人生中的一个低谷期的时候,工作和家庭两个方面都遇到了诸多的不顺,经常是郁郁寡欢的。
我的生日是在5月中旬。那天中午,回到家吃了家里准备的长寿面,抱着还不到三岁的女儿玩了一会儿之后,我就骑车去了学校。学生们下午上完四节课,就放学了。因为第二天有镇里统一组织的模拟考试,学校安排这一晚不上晚自习,只有极个别住校的学生还在校,所以晚饭后回办公室时,我见教室里明着灯,有学生谈笑的声音,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回到办公室,我刚读了一会儿书,就过来了一个学生喊我,说班里有两个学生有事了,让我去处理一下。一听学生有事了,我想也没想,合上书,就条件反射般地向教室赶去,也没想起来问问过去喊我的学生是谁有事了、是什么事。
走到离教室不远的地方,我发现教室里开着门,既没亮灯,也没人声。于是心里就有点迷糊,是不是教室里没人?是不是学生打架了,怕我过来处理,都跑操场或者宿舍去了?我犯着疑惑,犹犹豫豫地走进了教室,就在我跨进教室门的那一刻,教室里的几根电棒几乎是同时亮了。这时我发现教室里是经过了精心的布置的,平时摆放整齐的桌子被拉到四围,摆放成了一个长方形,桌上放的有糖果、瓜子儿,教室内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点缀了几个彩色的气球,从前到后的电棒之间拉上了几根彩带,而几十名学生靠墙齐站在摆放好的桌子后边。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一时有点恍惚,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过去喊我的那个学生就从身后推了我一下,把我推上了讲台。上了讲台,我首先瞥见的就是黑板上的一行大字:“祝赵老师生日快乐!”接着就看见了讲桌上的生日蛋糕和两个用彩带捆扎好的盒子。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还没等我站定,学生便齐声有节奏地喊起了“祝老师生日快乐!”
此刻,写到这里,想起那一天的那一个时刻,我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那一天就是这样,在学生的祝福声中,我有点恍若隔世,也有点手足无措,只是为了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在学生面前失态,我才强忍着没让自己的泪水在脸上滑落。
在讲台上站定,我有点语无伦次地表达了对学生们的感谢,一时心里想起的是许多对不起学生的地方,比如有时脾气暴躁,说出的话有点伤人,甚至有时还多少有点暴力倾向;比如有时对学生的显得有点过分的惩罚,甚至体罚;比如自己教学水平的低下,以及不能使他们喜欢上我教的学科等等。于是表达完我的谢意,我就站那儿,不知该往下说什么了。
我记得很清楚,是那个平时没少被我处理的叫刘聪的女孩过来点燃了蜡烛,指挥着大家一起唱了《生日歌》,指挥着我许了心愿,然后让我吹灭了蜡烛。接下来是她和另一名女生一起把蛋糕切成小块儿,陪着我一一送到每张桌子边。
这之后,那个叫赵艳丽的小姑娘边唱边跳地表演了《采蘑菇的小姑娘》;那个叫邵昉辉的男孩唱了一首我不知道名字的歌曲,先是他独唱,后来有的学生也随着他在合唱……
那一晚,教室里始终充满了一种类似于家人团聚般的温馨。坐在学生们中间,我一直不忍心说结束。还是那一晚正巧有事在学校整理材料的校长过来催,我才以“太晚了,明天还有考试”为由让大家散去。留下了几个男生,把教室打扫整理了一番,然后我才锁门回办公室。
那天晚上还有三个男生,因不是住校生,离家又稍微有点远,不便回家去,住在了我的办公室里。好在那天晚上同办公室的一个老师没住学校,我们躺下后又兴奋地聊了很久,他们三人一个个地进入了梦乡,我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过的许多事都淡忘了,过那个生日的场景却一直都在我的脑海中,非常的鲜活,不用怎么回忆,连每一个细节我都能活灵活现的记起。尤其使我心灵震撼的是,后来才知道,给我过生日的主张是一个叫卢向明的男生提出来并得到同学们的响应的。卢向明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呢?又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具体日期的呢?卢向明在初一、初二时是几乎让每个任课老师都头疼的学生,典型的“双差生”(我这个引号中的称呼可能不大对头)。那一天他和数学老师在课堂上发生了冲突,出言不逊,让数学老师大为光火。我把他喊到办公室里进行处理,苦口婆心地和他谈了好长时间,他才勉强转过来点弯儿。我让他给数学老师写个诚恳的、不低于1000字的说明书,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在他写说明书的时候,我留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自顾自地去上课了。而他在写说明书的过程中,手中的笔不能用了,于是就拉开了我办公桌的抽屉找笔用,发现了我的身份证……
也就是从那个生日之后,我对后进生的处理和跟他们的相处变得更容易了,更和谐了。当然这个转变可能就是另一篇文章里我想写的内容了。
如今的生活条件比那时好得太多了,但二十多年来,我过的生日中,没有一个是那么难忘的。那甚至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