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热的程度,已经不是“热”一个字能包容了。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我也挖不出简约、优美、准确的“热”词。也许脑子早已热糊了,仅有的那几词被高温熔化在一起,拎也拎不出来,就只能用“实在实在热”“非常非常热”“热死了热死了”来表达对这热的敬畏。
热是老虎,空调是武松;热是妖,空调是镇妖宝塔。一钻进空调房,热就被阻隔了,凉风徐来,冰镇了一般,仿佛季节回到了宜人的春夏。然后,就入洞房那般,脚步再也不想移出。
空调给人一时之快的同时,也夹带惩罚的“私货”,赏赐人一身的“空调病”。先给人快乐,再予人痛苦。诱惑麻痹在先,让人在舒舒服服中接受有害“私货”,如此的营销成功率真是太高了。
周末,终可逃离单位的空调。才凌晨5点多,太阳就猛烈地砸进家里了,热气争相从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涌出来,将斗室烘得如烤箱似的,身上顿然嗞嗞叫,汩汩冒出的汗水,仿若油脂,明晃晃亮晶晶的,脚下的鞋得小心翼翼的踩,生怕因拖沓摩擦出火花,引起火苗。
出家门,往鼓岭方向奔去。
鼓岭山高林茂,放眼望去,四处古木森森,苍翠欲滴。如果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这里可以说“烈日炙古木,古木挺且直”了。它们就是如此轻轻松松地将“热”揽入怀中,大大方方地把清凉释放赠人,同时,还赠送绿意与清新,不仅舒身,还养眼、润肺。因而,每到盛夏的节假日,山下的人们便蜂拥而至,享受这魏巍巅峰、墨墨青山慷慨赋予的多重惊喜。
有钱有闲者干脆租房住下,作长醉不愿醒的逍遥客,待秋高气爽之际当回城里人。我俗务缠身,偷得半日闲就得回到“火热”的城里。但这半日亦亦足以,家人相聚之欢愉,大自然给予之清凉舒爽,休闲带来之轻快,一切都尽在不言中,把“热”挤得远远的,一乐也。
转而跳进泳池,清凌凌的水,轻轻地揉抚着全身,丝丝清凉入体入魂。小时,不是惊恐夏天,而是盼望着夏天,原因就是盼望这戏水的快乐。
家门前的小溪,是闽江小支流之一,源头追溯至山脚下的溶洞里。两岸芳草萋萋,远山绿树苍苍,溪水一路欢腾而下,溪中始终清澈见底。我们一群小伙伴在烈日下,游泳摸鱼捕虾,没有“热”恐,唯有快乐,那无邪的笑声在溪谷中飘荡,溶入水里,散在风中,印在心上。
夏天给我们的印记是黝黑的肌肤,强健的肌体。冬天,印记被悄然擦去,强健却得以长存。
池中泳者多多,不乏扶老携幼,其乐融融,老的担心小的,看着还不放心,还要敦敦叮嘱,幼者不知有没听进,一头埋进水里,鱼一样远远地溜走了。老者轻叹一声“这小子!”
拜闽地靠山临海,山内溪河成网密布,湖若珠散四处可见,海线短时可触。因此,溪河湖海的水我都领略过,奔腾、轻缓、喧嚣、宁静、磅礴、辽阔,如不同人不同性格,但清凉柔顺相同,如人性之初。
今身下的泳池虽小,但仰面闭眼,荡漾的水波,清凉的体感,不是大江大湖大海,却也似大江大湖大海,将心情轻轻放下。亦是一乐。
华灯初上,腾腾热气仍在坚硬的地面上奔跑。过街小公园的大榕树下,热风却无影无踪,有的已摆上音响器材,一场夏日广场音乐会即将火热开场,抑或是一场广场热舞即将热爆开场。不论哪种,歌舞者都将是热汗淋漓。要的就是如此酣畅的效果,就一个“爽”。
若是在山村,如此的夏夜,男女老少聚在大树下,老人坐在光滑的石板上,轻轻地摇动着蒲扇;青壮男人默默地抽着烟;妇女团坐神聊;小孩把碗扔在一旁,追着小猫小狗跑。宁静、悠长、祥和、活泼聚集在树冠之下。
我仍像在山村那般,喜坐在榕树下,任人来人往,车来车去,静静地看星月之光从树叶间隙透下,如筛子流下道道银光,粼粼闪闪,柔化了炎炎夏夜。听夏风轻轻吹动,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如情侣柔情蜜语,似家人倾述衷肠,温馨紧紧地覆盖着大地,祥和之气充盈了周身。何不是一乐?
原来,这夏日炎热之本意,是要我们走出房间,去创作享受无穷的健康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