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东升西落,月或缺或圆,人生死有命,万物运行自有其道可循,顺之昌盛,逆而衰颓。
辰时日出,太阳从上帝微张的指缝里散射出微微的光亮,稍过片刻,上帝似从睡醒的疲惫中逐渐清醒,张开手指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终于上帝翻过手掌将太阳托在掌心,稍稍用力,太阳缓缓升起,光芒普照群山大地,在山水之间上演一场谁与争锋的追逐游戏。
绿,一晌一晌的树林闪烁着或深或浅的光的足迹,群山起起伏伏勾勒着天与地的吻痕。丛生的树木就像山岭遮羞的体毛,越是丰密越显得江山无限温柔,人却因体毛旺盛而硬朗无比。
眺远去,在三峰山的最高峰站着一青衣女子,只见她右脚紧贴左膝双手合十成金鸡独立,影子映在群山之上,异常高大,她却有些惧怕。她跳跃,影子跟着跳跃;她俯身,影子也缩成一团;她旋转,影子衣裙飞起。她似乎摸透了影子的脾气,舒展身枝,她跳起了人间的姑娘常跳的霓裳羽衣舞,群山成了她的舞台,像是上演一场皮影戏。
跳了些许,她觉得影子不太好玩,便停了下来,抬手轻拭着额头沁出的汗,细看来,一颦一笑都令人着迷,是那种男人见了她情不自禁称呼“姑娘”的女子。男人多在美女面前变得乖巧绅士,恨不得将语文课文里学过的所有文人墨客的气质学来,要将李白的洒脱和杜甫的忧国忧民相融合,时而举杯对月高歌,时而低头沉吟;谈吐要不凡,举止要优雅;而在丑姑娘面前则自信许多,不用表现这些本身不具备的属性。
“青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这一通好找。”一声沉闷的声音响彻山谷,随后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追着声音就出来了,这男人除了把鼻毛梳成八字胡外,并没有别的什么特点。也难怪声音沉闷的紧,多半是鼻音厚重吧。
“爷爷,我见这影子实在好玩得很,便忍不住多玩了一会儿。”说着还调皮地用手做出老鹰的样子。
“就知道玩,你都已经一千岁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啊,你可要注意安全呀,万一让人看了你的真身还不给人笑死。”男子说完就向后退了好几步。
青衣举手要揪男子的鼻毛,一击扑空,紧上前一步想要再击,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男子连忙扶住了青衣,看到青衣鬼魅的一笑便知道了结果,无非是一声惨叫,数根鼻毛散落。惨叫的声音较之前透亮了几分。
“嘘,你看山下有车耶。”青衣的就像刚才看到影子一样兴奋。
“恐怕又是找矿来的。”爷爷露出了忧虑的神情,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支点着的烟,放在嘴里想尽显忧郁,不料自己的嘴巴着起了火,从胡子烧到了头发。
青衣吹了口气熄灭了火,翻了个白眼给爷爷,“你是山神耶,是一棵万年古树耶,还学人抽烟。”
三峰山脚下,一辆战旗越野车开过,留了一路的尘土和此起彼伏惨叫。
“来,咱们唱首歌,给大家鼓鼓劲。”王高丽坐在副驾上回头组织道,王高丽是x大的博士生,同时也是本次地质填图工作领头人,后车厢坐的都是办公室的博士硕士,还有一些来参加生产实习的本科生。
这一回头看着众人痛苦不已的表情他乐了,络腮胡子与少年纯情的笑容似乎有点不太搭。
原来这辆是经过改造的,座椅全部拆掉后,在车左右两侧固定了长椅,长椅的长度处于坐三个人稍宽四个人稍挤的尴尬,但是他们有一边生生挤下了五个人,坐了四个人的一边像得了便宜一样笑着坐五个人的那边,坐副驾的王高丽笑着他们。
空间着实太过狭小,众人商议后决定相对而坐的两人将腿相互错开以便能伸开腿,不然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到地点腿麻得只能蹦着走了,而在险峻的山势“蹦着走”无异于花样自杀,大家也就勉强接受了这种暧昧的姿势。
虽然大家的腿都有所收敛,毕竟都是在山里待了一个月的男人了,整天又住在一个炕上,生理需要难以解决,稍微碰触一下敏感部位,两人便面红耳赤,碰的人觉得自己挑逗了别人,被碰的人则是血液集聚。开始倒还好,地势平坦,慢悠悠晃着还有几分享受,但随着山路的崎岖,车子左急转右急转,上下颠,膝盖相互大力抵触裆部,一声声惨叫随之而来。
缩在角落的赵弘毅虽然避过膝盖的袭击,但是车尾更为剧烈的颠簸,头一下下撞击着车顶,几天下来赵弘毅总结了,一套颠簸路段车尾坐车的要领,第一要气沉丹田,有种便秘的感觉,第三要主动出击,不能等到被颠起来被动的撞上车顶,要主动迎击,你要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在赵弘毅大吹特吹的时候车停了下来,他们组到了上线地点。他们本次的工作说来也简单,三峰山探矿权区的填图工作,事先在矿区内布置勘探线,两条线间距是50米,线上每隔300米定上一个点,并在该处取出岩石样品,理论上是在野外就要把野外记录本写完,记上坐标,鉴定岩性。实际操作起来,总是以人的舒适度为主,你想想,把你放在深山老林里,带上蚊帽,穿着到膝胶鞋,带着双层手套,别说让你回想课堂知识鉴定岩性了,单单让你写字就受不了,舒适度可以说差到了极点。所以野外记录本都是在室内完成的。
赵弘毅组和硕士研究生师兄田帅一组,两人下车后,带上蚊帽,手套,赵弘毅左上衣口袋装上铅笔,记号笔,简单记录的笔记本,右口袋装上对讲机。两人跨过水沟正式上线了。
“哎,本科生”田帅总这么称呼他,虽然显得不尊重吧,那也得听着。欺生是每一个“老人”必做的功课吧。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
深山老林路上难走,可能你刚哼哧哼哧翻上了一座山,还没来得及在山头高呼承包的话呢,山谷中间就有着一望无际的草甸子等着你。“一望无际也可能是因为你矮”师兄在边上补刀说。
本来还想唱几句西游记主题曲的赵弘毅被师兄怼得哑口无言。
每组路线都是一来一回的两条勘探线,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中间转折点,此处林高草深,勉强找到个空地,二人坐下吃饭,“本科生,我可听说这林子可有狼呀”师兄吓唬他说。
赵弘毅本科四年也出过不少次野外,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转念一想,说,“我也听说了这林子还有一些鬼怪什么的呢,说不定一些地质前辈的英灵呢。”赵弘毅听其他师兄说了,别看田帅长得高高大大的,胡子邋遢的,但是怕鬼。
眼看着田帅脸已经变得严肃而安静,像极了受惊的兔子,赵弘毅决定要把这个话题进行到底,一洗这几天的屈辱。“哦……那又什么可怕的”田帅淡淡回应道死死守着师兄的尊严。
“是没什么可怕的哈,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鬼呀神呀的,可总有人神神叨叨的,我记得有一次…….”听到“有一次”田帅就感觉大事不妙,多少人讲的鬼故事都是以“有一次”开得头呀,脸色已经由出汗出得发红渐渐变向了惨白。
赵弘毅根本不管那么多,开弓哪有回头箭,已经开了个头不说出来肯定得给自己憋坏了,他太爷爷就是因为说话说了一半没说完活活被憋死的,宁愿把他吓死也不能把自己憋死。
“那次有住在我二姑家,二姑就去旁边的老柳树下洗了个手,回来又是哭又是闹,二姑夫好像已经见怪不怪,娴熟地抽着二姑大嘴巴,还一边破口大骂,他娘的,给我出来!出来!越打越骂得凶,越骂得凶打得越狠。你想知道我二姑夫让谁出来吗?”赵弘毅感觉说爽了,转头用阴森森地眼神看着田帅,只见田帅木木地点点头。
人总是这样,心理有着明确地答案,却也要在别人那里得到首肯才相信,如果得不到赞同反倒陷入自我肯定和否定的恶性循环。“生活中很多事都是这样的有始无终,或者是无疾而终”赵弘毅决定吊着田帅让他好好地自我品味。
“那边有动静。”田帅指着不远处地灌木丛,一个飞锤就朝那个方向扔了过去。